一进门，早有胖胖的侄女小秤砣在迎接，小侄女满了6岁，是哥哥的孩子。从2岁起跟着我妈，去年秋天就近上了小学，每天由我爸骑单车接送。哥哥在外工作，出差多，嫂子一个人带孩子有点为难。再说哥哥只认同自家父母的教育方式，是真没办法。还好，爸爸妈妈觉得小孩子也是一个伴，看着她慢慢长大也是晚年一件乐事。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大约隔一周我会带着女儿到妈妈家已是习惯，这节奏让两边的孩子都学会了掰指头算日子。我不大看电视了，到妈妈家才看看。妈妈在家天天看电视，能赶上上电视大学的劲儿了。妈妈与共和国同龄，是66年的高中毕业生，俗称“老三届”。在妈妈的同学中，混得最好是当了医院院长的一位女同学，她读的“1971届工农兵大学”，这个名额原是给知青妈妈的，却因为妈妈在1971年春天和知青爸爸结婚了，才不得不放弃。这些都不论，妈妈第二年有了哥哥，人生也充满了希望。
一晃，我们都大了，结婚生子，爸爸妈妈白发满头，步入晚年。每天，妈妈很早起床，看中央10台的“健康之路”养生节目的回放。差不多7点叫小秤砣起床洗漱吃点牛奶，爸爸骑车送她上学，到市场边买上1.5元的“千层饼”，拿着进教室。爸爸回头再到市场里转转，买半斤肉，二两干鱼，两片豆腐或者三个土豆，一斤辣椒，院子后面的菜地采点青叶菜，一家三口做点家常伙食，日子年复一年地过。
妈妈腿脚大不如前，在家里转转就很辛苦。我对自己说：“今年必须买轮椅了。”妈妈到这时候依然拼着命，趁早上有气力会在11:30把午饭做好；到下午就必须卧床休息，到小朋友下学前起床；爸爸分工做晚餐：把中午的剩饭菜热热，或再炸点花生米，一碟子咸菜，19:00点左右就着新闻联播，吃晚饭。妈妈在小秤砣放学后，预备下简单的垫底餐，饼干+牛奶，吃完写作业。
小秤砣会忍不住要看动画片，妈妈就让她看个10分钟。之后坚决关掉陪她一起写作业。小秤砣坐不住，等会削铅笔、等会又去看什么东西，转背去上个小解，或者又看到窗外晚回家的小同学，开心地向外打招呼，不一而足。妈妈总是象座钟一样地守着，及时地打断那四处游走的念头，并不停地回答小秤砣那层出不穷的好奇提问。
“奶奶，路字怎么写？”“奶奶，厨房的水开了。”“奶奶，何韵仪去公园了，刚刚才回来。”“奶奶，我去上卫生间~”象小猫一样滑下书桌，一转眼就去了又回来，手上多了一个牙膏盖子，“奶奶，这个可以盖章，你看！”把水彩笔涂到牙膏盖子的外圈上，很快在草稿纸上印了个红红的圆圈，在圆圈里画上笑脸……时间已指向18:50，离放学已经两个多小时，作业还没写完。妈妈已经忍无可忍，操起竹条，向不写作业的手抽一下。“哇~”小秤砣哭开了。
爸爸赶忙从厨房出来，小秤砣早已向他奔来，“爷爷，哇~”爸爸只好说，小秤砣你作业写错了？小秤砣一听更不得了，哇~，没做作业尚且无错，爷爷错怪那更是点着了炸药，哭得更凶了，一顿好哄歹哄住了口。新闻联播来了，大家眼睛都看着屏幕。大人一心多用地吃饭看电视，小秤砣看电视比吃饭专心去了。妈妈伸手把电视“啪地”关掉，小秤砣把视线收回到饭上，刚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大颗大颗地落下来，这饭没法吃了。这是常事。
要过元旦了，前一天我就给妈妈报备：能过来吗，因为上周六刚闹腾回去，赶上周三又过节，孩子们还相互惦记着。天气好得要命，想想市内各景点都人满为患便断了念头，专心回家。女儿也没二话。
相见欢。看两孩子跟疯子一样开心，我往厨房去，妈妈已经装好两个菜，还炖了一高压锅的红萝卜狗肉，正炒着松菜叶子。我帮忙把饭桌、椅子弄好，把菜碗端上桌。桌子是我去年给家里买的“电暖桌”，正是用的时候。爸爸也赶早地进了屋，看到桌面，微微地笑了一下，洗洗倒酒。爸爸喝酒有30多年了，只喝点药酒，酒色是褐红的。我把“吱吱嘎嘎”叫着的电视关掉，去院子把两孩子叫进来洗手。
两孩子一路跑进来，先后冲进洗手间，一块香皂两人抢着，大孩子先洗好，小孩子也赶着出来。一桌丰盛的菜肴等着她们。小秤砣望着黑黑的电视，又看看我，我不由分说：“吃完饭看吧，好吧？！”女儿懂事，拉着小秤砣坐好，帮她装好饭，自己也添了一满碗。妈妈也坐好，我给妈妈盛上饭，自己也添满。爸爸小酌着，看着两小朋友埋头扒饭，又微微地笑了一下。我看看妈妈，妈妈也挂着笑容，又是新年，听到窗外有鞭炮声声，辞旧迎新。时钟指向正12点。
我很快吃完了两碗，却看见爸爸在慢慢地咀嚼着，爸爸已经过了70岁，吃饭的速度明显地慢了，平常我吃完就放碗一边去看报纸，等着涮碗；忽然想陪在父母身边，多坐会。我笑咪咪地看着爸爸，爸爸笑了一下，问：“你吃完还坐着哪？！”我说：“不急，又不赶哪儿去。多坐坐。”女儿也吃完了，坐到沙发上去了，小秤砣嘴里嚼着饭，碗里还剩着，人就跟过去。我叫女儿，“小丫蛋，你过来坐，妹妹还没吃完，等妹妹吃完了再下桌。”女儿又坐回来，陪妹妹吃饭。
小丫蛋眉飞色舞地讲她在学校的簸箩事，小秤砣一边“嗯喏嗯喏”应和，一边加紧吃饭。妈妈也说起刚刚在电视《金牌调解》那里听来的人间悲欢，爸爸讲起了他在河边的菜式收获不错，让我多吃点本地蔬菜……我知道，如果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那么这顿饭就值了。
今天元旦了，恭喜恭喜。
文文2014年1月1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