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上海,曾是民国时期一个特定的时代符号。租界林立,十里洋场,在多种外界因素的合力下,上海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繁华,一度成为远东第一大城市。
张继贵,就是这个光怪陆离的旧上海发迹。1893年出生的张,其父张植是青帮开山大佬张仁奎师傅,张植曾做过袁世凯的老师,算民国半个名人。因此,混迹旧上海的青帮和地痞流氓,都会给可张继贵面子。
张聪明狡诈,心狠手辣,成年后,他很快笼络了一批社会渣滓,成立了扬州会馆,在上海滩从事敲诈勒索,坑蒙拐骗的勾当。其中拆白党最为臭名昭著。
关于“拆白”二字有多种解释,一说是拆白实为“拆败”,意思是被此团伙中人瞄上的男女,大都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败不起。一说是:”拆白”二字是“拆梢”与“白食”的合称。“拆”即团伙之间瓜分,“梢”即梢板。当时的上海黑道称钱财为梢板。还有一说是因舶来品雪花粉刚流行不久,这个团伙众人,为了包装自己人人喜用,把脸蛋涂擦得雪白,所谓拆白,系为擦白,因此拆白党还有个别名:“雪花粉党”。 今天“小白脸”一词籍由此来。
1916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徐珂《清稗类钞》,曾单独有文记载拆白党:
“拆白党,上海有之,有男党,有女党。盖无业之人,结合而成团体,以诈欺取财物,男骗女,女骗男。以所骗者皆富贵之人,故无不盛妆自炫,使其不疑。其始以甘言厚币诱之,稍不遂意,则继之以横暴。盖与在官人役通同一气,始能有恃而无恐。且男党多于女党者,则以妇女知识恒较男子为低下,易受欺骗,见有熏香剃面美如冠玉之少年,谄笑逢迎,初诱以卑靡之辞,继被以内媚之术,挟其种种魔力以摄之,自无不入其彀中,而倾吐肝胆,愿共生死也。”
据徐珂记载,拆白党的男成员,风度翩跹,潇洒倜傥;女成员貌美如花,面目姣好。拆白党的目标都是富贵人家的男女,有钱有闲。
有意思的是,这个行骗团伙组织严密,纪律分明,必须有两人以上介绍方可入伙,入伙后须立誓遵守家规。
拆白党拥有一整套行骗技巧,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目标对象的好感,使得目标对象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们称此为“吊膀子”。
为了避免其恶行,激起大的社会公愤,拆白党家规对成员窥伺的对象范围,做了一些限制,如:寡妇不吊;没钱的不吊;不许两人同犯一妇;攫取财物须是妇女自愿,不许私自偷窃。
对成员得手后,所获得不义之财,拆白党也做了很多严格的规定,诸如:团伙提取八成成员只留二成,不准成员私自吞没所得财物等。
对违背团伙规则的成员,其老大会以严厉的家法私刑方式惩处。
拆白党男性成员的目标,主要是有钱的女人,富太太姨太太,甚至社会上流阶层。男成员年龄限制不是很大,以应对不同年龄的富家女。
女性成员的目标,则是外来富家子弟。这些人有钱,而且喜欢找洋派女人,并对旧上海滩上行骗的花样所知甚少,易于上当。如女拆白党徒,常常扮演情感单纯,没有男女经历的洋学生。
经过坑蒙拐骗系统训练的拆白党徒,很容易得手。以迷惑手段,坑蒙目标达百人的拆白党徒,也不是少数。但拆白党的目的,并不完全在于色欲,而更在于借机谋取对方钱财。
拆白党中坑蒙的高手,会因目标对象的条件而制定相应手段。
曾某清朝显要程姓公子,初入上海花花世界,目不暇接,留连忘返,很快被拆白党盯上,他们派出一李姓拆白党女徒,打扮成一副洋气女生模样,出现在程姓富家子弟面前,并很快使程公子坠入爱河。在男方难以自拔之际,李女自哀自怨说,自己已有婚约,需要退回男方三千两银子,才可解除婚约,与程公子成婚。程公子闻言,毫不犹豫支付银两,安等好事。事情结局可想而知,李女一去再无踪迹。
这就是女拆白党常用的一招:“放白鸽” 。
“放白鸽” 还有深度用法。葛元煦《沪游杂记》载:
“近有以人为鸽者,如来历不明之年轻妇女,或售卖自身,或入人室。不匝月间,非卷资遁逃,即诬控拐逃,使买主人财两空。”
拆白党将年轻貌美的女子,“放”出去当富人的妻妾,嘱其捞足钱财之后,再像鸽子那样飞回来;
这种手法不仅旧上海有,似乎当下社会,也不是稀罕事。很多索取完男方钱财,而后想尽办法离异的蹊跷婚事,皆有此手段的影子。
“仙人跳“是女拆白党另一招。“仙人跳”是指女性以身体色诱目标,当目标和自己欲行苟且时,扮作女方家人亲属的团伙,突然闯入,借以勒索猎物钱财。
此手法在当今,屡见不鲜。
拆白党组织严密,分工明确。有专门人员物色人选,并根据猎物的特点,施以手段,配以相应的成员,以期达到投猎物所好,一击即中的目的。
拆白党团伙内部等级森严,这种森严的体系,带来的是成员关系诡异的紧密。旧上海拆白党内部,男性成员称为魔子,女性成员称为魅子。魔子和魅子性的关系是联络和控制手段。在外界男人眼睛里,美丽高贵,高不可攀,视为人间仙子拆白党女徒,在这里或许是被拆白党内部魔子任意玩弄的泄欲工具。
除了性的控制,拆白党对成员的控制还有,毒品,家人,各种把柄等,用尽一切方式确保团伙成员的忠诚度和可靠性,而不会出现成员借着猎物的财力和实力远走高飞,甚至和猎物之间弄假成真,背叛团伙的行为。
“青帮十姐妹”之一,后嫁给黄金荣的李宝英,也是旧上海操控拆白党的人之一。在其手下,造成无数人间悲剧。
拆白党的男成员,形正貌端,让人不会有戒心。他们阅历丰富,能说会道,善于察言观色,熟知女性弱点,懂得讨女人欢心,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不同年龄的女性之间。
拆白党的女成员,心机深沉,玩弄男性于股掌之间。
被拆白党盯上的猎物,如果其本人对这些党徒的手段没有一丝警觉,很容易陷入情陷难拔,进退失据,迷茫绝望的境地,为了摆脱这种心情,只好答应那些党徒貌似正常的要求,以慰其心,然而此举犹如抱薪伺火,饮鸩止渴,最后破财破家,甚至人亡。
拆白党女成员,有很多人是拆白党的受害者,她们被魔子迷惑玩弄后,因自轻自弃或因报复心,成为拆白党的一份子。最可怕的是,有些被拆白党迷惑的女人,没有利用价值,会被卖到妓院。
被拆白党派去一线迷惑猎物的女徒,无论外貌多么清纯靓丽,多么高贵雅致,在拆白党内都是可任人凌辱的最低级一层。
被拆白党坑蒙的猎物,常常因你情我愿,而投诉无门。但也有到最后而不觉的人,被拆白党依附几十年吸血也星星点点。这不仅在普通民众里有,名流名媛中招的也不少。民国的周璇,阮玲玉,让其花开陨落的两个男人,都或多或少带着拆白党的影子。而诱使陆小曼吸大烟散尽家财的翁某,似乎也有着这方面的特征。
拆白党的特征有二,一是对猎物身心财物的全方位控制;二是不会被猎物的哀鸣所动。当然,那些混迹上层的拆白党,早已脱离了魔子的低俗境地,而常常也会以社会名流面目出现。
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旧上海的拆白党已经被掩埋在历史的垃圾堆里,但拆白党的驱之不散的游魂,在当今社会,仍然依稀可见。
各大征婚网站,曝出各种坑蒙拐骗;娱乐和健身会所里的乱象,法制媒体上时常看到的以婚姻为诱饵,以大龄单身男女为对象的坑蒙拐骗,都在说明,拆白党依然阴魂不散,飘荡在这片时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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