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妇产科医生石金岩，到达拉萨以后，休整了两天，就和其它三位同省的援藏医生一起，被安排到了海拔4500多米的那曲市人民医院，接替之前在这里援藏的几位内地医生。
那曲是一个偏僻又贫穷的地方，冬天特别寒冷，夏天凉爽到要穿毛衣毛裤。羽绒服、军大衣，帽子、围巾、手套，几乎一年四季都没离过身。
那曲常年刮大风，气温低，日照时间长，紫外线强。这里的人们都是黑红脸膛，尤其是面部突出部位的颧骨和脸蛋儿，有时候寒风吹过太阳晒，皮肤常常皲裂，早上洗脸，针刺样疼。
不过，那曲有连绵的雪山，水洗般的湛蓝天空，星罗棋布的清澈湖泊，无处不在的玛尼堆，随风飘动的五色经幡，淳朴善良的藏民，虔诚的修行者，永不停息的转经筒，自由自在的牦牛……
西藏的一切一切，都让人从内心里感到无比的纯粹和安详。
父亲又喝了一大口酒，接着他的讲述。
虽然我是一名专业的妇产科大夫，有时候却不得不做全科医生，甚至是护士的工作，因为藏区太缺医护人员了。
有一次，医院临时组织医护人员去那曲所辖的巴青县做义诊，当时250多公里的路程，吉普车要颠簸上大半天时间，下午到达时，正好遇到一位高原反应非常严重的女支教老师等在那里。
支教的女老师叫岳淑秭，上海人，到巴青的第二天就发生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当地医生说一周左右会自行缓解。但是病人呕吐的厉害，吃不了东西，一天比一天虚弱。
校长和一位藏民，一早用牦牛把病人驼到了人民医院，想等着有顺路车好把她送到拉萨去。
我们到达巴青的时候，病人呼吸困难，神志不清，用上海方言胡乱的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脸也肿得厉害，嘴唇和指甲的甲床都呈现出青紫色，医学术语叫发绀。
当天去义诊的医生中，恰好没有呼吸科大夫，于是带队的副院长安排我和司机先把病人拉到那曲住院，如果病情得不到缓解，第二天一早再开车把她送到拉萨。
回那曲的路上，病人躺在后车座上，我把外套和毛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自己蜷缩着坐在地板上给她定时间隔吸氧，把她的手揣在怀里暖着。
过了三个多小时，病人神志清醒过来，挣扎着要坐起来，问我这是哪里。
我告诉她：你得了严重的高原反应，我们正在去那曲的车上，我是医生，你要配合治疗，别说话，保存体力。
病人虽然慢慢安静下来，但是开始不停的流眼泪。
我安慰她说别担心，我们有非常专业的医生，你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嗫嚅着说：我不是支教，我要一辈子留在巴青。
晚上到那曲的时候，我看她的病情有所好转，可是呼吸科医生检查后说，病人已经出现了肺水肿，还有并发脑水肿的可能。最好明天就送到拉萨去，然后尽快安排她回内地，到海平面地区做康复性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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