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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又长了。
现在大街上理发店一个个都太可怕了——不,都不叫理发店,美容美发的称呼也已经过时,现在都 “ 升级 ” 为造型设计,听起来格外高端大气,装修得也富丽堂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接待外宾的地方。
事实上,我对这样的店面确实望而却步,不知为何会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好像自己没资格踏足此处。
除了名字和装修,更 “ 高端 ” 的就是价格了。进店一问,理个发都要 5 、 60 ,吓得我落荒而逃,为自己的贫穷深深难过。
我理解有些人是有这方面的服务需求,但我就是想把头发剪短一些。贵不是人家的错,是我的错,我的头发没有什么护理和造型需求,花这样的价格,着实过于奢侈。
我还记得小时候,那时的理发均价是 3 元钱。小县城的店面也没什么高档,一间平房,一个招牌,从外面看黑漆漆一片。走进屋子,墙上贴着顶着各式发型的模特海报,几个人忙碌,几个人等候,地上是散落的头发,屋里充斥着洗发水的味道。
后来当地来了几个小青年,在闹市开起了一家略显高档的店。城里人传遍了,那几个 “ 小广东 ” 手艺精湛,各种染发、护理的服务也更高级一些,不少女孩子爱去那边。我也去过几次,同样只是剪发,价格一跃涨到 10 元,回来后看着镜子,好像品质也没提升 3 倍,不由感到心疼。
再后来,这样的店越来越多,去的人也就更多。那种平易近人的小店铺渐渐消失,有的也只是靠平日的老顾客来维系生意。
这是我所经历的切身 “ 消费升级 ” 。关键是,这些年我对头发的消费需求一直没变——能剪短就行。所以更确切地说,我是属于 “ 被升级 ” 的人——只有价格升级了。
2
2012 年,我在北京。那时街边很小的理发店,剪发的价格是 20 元。
我的心态也在震愕中慢慢 “ 升级 ” ,对这个价格不再敏感。毕竟头发长了总是要处理的,拖一天长一寸,太长了就像头上顶着个拖把一样难受。
其实,这何尝不是我在适应这个城市的转变。
每次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总要先被问一句: “ 你想理个什么发型? ”
一直以来我很困惑这个问题:我就那么长的头发,还能整出什么花样发型?
从小到大,我只有两个选项:平头、毛寸。其实我连它们两个有多大区别都说不太上来。
像我这样从来不留长发的男生,稍微长一点点就想剪掉。我对这方面也没什么 “ 审美 ” 这一说,因为我觉得,除了变秃这个选项,我的头发 “ 美不美 ” 的标准就是 “ 短不短 ” 。
我现在 “ 不美 ” 了,你帮我剪短,就可以了。
不过理发师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尽管动起手来步骤都是一样的,推子一上,剪刀一裁,最多十几分钟,完活。
但这段时间我也有不自在的地方。端坐在椅子上,面对镜子对面的自己,着实有些陌生,有时会不自觉头低下。这时理发师会把我的头再扳正,严格地就像一个体型塑造师。
所以理发应该是最适合练习坐姿的机会。
终于理完发,这时理发师也会往往问上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着镜子里模糊的影像,往往含糊地说上一句: “ 还行吧。 ”
要不然呢?我刚坐下时摘下的眼镜不服气。
3
这么多年,我只碰到过一家理发店,在给我理完发之后,会先细心地为我戴上眼镜,然后再问: “ 你觉得怎么样? ”
先不说理的是否满意,光这一点,我就觉得很舒心。
理发师应该是了解这句话对我的尴尬。作为一个近视的人,在特定的场合,有时候就要靠 “ 蒙 ” 。
像我上学时,学校测视力。工作人员拿着一根银色的小棍,放到视力表的 “E” 字母上,问我是什么方向。
其实那一栏仔细辨认,基本上还能看出它的朝向。
问题是,我看不清那根棍指的是哪个字母啊摔!
那时我又不好意思说,只能这般 “ 蒙 ” ,结果大多是错的。
说起来格外讽刺——所以我测出的视力值,不是依靠视力表,而是那根小棍的显眼程度。
也正因为如此,我对那个善意的举动格外感激,乃至过去这么多年,依旧还记得那家店。这大概也算细节决定成败吧。
4
去年年初在家过年,年前理发的人特别多,父母给我推荐周边在村里开的一家店,那里人满为患,我一大早赶过去还要排一会儿队。
理发的是个老太太,长相和善。店就开在自家,来理发的人也都是村子的老人居多。
老太太不会用智能手机,不懂得微信收款,必须用现金支付。
价格良心得让人想哭—— 7 元。
我坐在店里,记忆里熟悉的场景被激活——简单的布置,复古的海报,烧开的水壶嘴冒着热气,相识的人们聊着天。
一切就好像回到从前,比起大城市的阔气,还是这里让我安心。
大都市的繁华,我沾了一点点,小地方的安逸,我也只能贪图这一时。
其实我这样的人,是真正的 “ 漂泊 ”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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