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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结婚后,为了支持小俩口享受二人世界,也能更好地磨合一下感情生活,素茜的母亲把孩子暂时接回自己的家里。
婚礼已经很简单了,蜜月就不能省略了。素茜想去江南,“上有天堂,下有苏航”,有美景,还可以购物,有最好的丝绸,还有皮草以及各种特色小吃。安阳不同意,他说如果要去就去西北,不仅有悠悠千年的河西走廊、古丝绸之路,最重要的是要去书法之城,历史悠久,有着很深厚的文化底蕴。
提到书法之城,一股浓郁的书香气息扑面而来。从明朝到清朝,出了很多进士、举人、秀才,有很多珍贵的书画,墨迹至今流传,被誉为中国书画艺术之乡。对于喜爱书法的安阳来说,这是心驰神往的地方。但是,对于度蜜月来说,西北不是特别合适,别的不说,就说那漫天的风沙,干燥的气候都不适合。素茜说,“蜜月是浪漫的、甜蜜的,所以,一定要选那种风景怡人的地方。这种有文化气息,有向往、有情结的地方,可以选其他时间休假的时候再去。”
素茜说的很在理,但是安阳不听,只有去与不去的选择,没有可以去哪里的选择,要去只去西北。素茜拗不过,就陪着安阳去了西北。安阳沉浸在书香文化中,欣赏、研究,走访、体验,鉴别、收藏,大开眼界,不亦乐乎。素茜跟在身边,像个秘书一样,出汗了就递一条毛巾,口渴了就拿瓶水,到了饭点儿,就安排吃的。
本来是蜜月,在新郎眼里,应该视新娘若宝贝。可是安阳满眼满心都是书画,再也填不进一点东西。他与书画融为一体,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可以暂时忘却内心深处的痛楚和遗憾吧。
素茜每天回到宾馆,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好像这时候才能找到一点新婚的感觉,只有这时候,她才能和安阳面对面近距离地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哪怕说话的内容还是离不开那些书画和那些与书画有关的人和地方,但是至少这时候安阳是属于自己的,他的眼神和他的心都在这里,就在自己的眼前,可以看得到、听得到、感受得到。
这一天,安阳在参观书画馆时,人太多了,而且书画馆规模很大,里面有二十几间画室,每一间都收藏着历史上的名家书画,蕴含着丰富的历史,还有那些关于作者和作品的佳话。因为这个画馆是以书画会友,不是简单地买张门票就可以入内,而是要经过真材实料地检验,只有通过审核,才能获得购买门票的资格。所以,素茜只能在书画馆的门口的冷饮厅里买杯喝的在那里等候。
中国传统文化历史悠久、博大精深,书画爱好者层出不穷,有很多人是慕名而来,就为了赶赴这场书画盛宴,多年不遇的机缘啊。安阳和来自全国各地的书画爱好者走在一起,欣赏着一幅幅珍品,细心倾听讲解员的讲解,偶尔还会听到身边的专业人士的小声议论和点评,安阳如饥似渴,流连忘返。二十多间展室足足逛了一小天,上午九点进去,下午四点钟才出来。
也许,有人会说,这个书画馆安排得不够合理,应该考虑到人们的生理需求,至少应该安排出午饭的时间。其 实,画馆是有安排的,分为上下半区,上半区有十二间展室,从九点到十二点半。下半区有十五间展室,从十二点半到四点和一点半到五点两个场次。有的人时间宽裕一些的,会安排两天来看,第一天看上半区,第二天看下半区。有的人时间比较紧,会看完上半区,中午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吃饭,再看两点场的下半区展览。
可是安阳是个书痴,他看得太投入了,想要一气呵成。就像平时写书法作品一样,要蓄上力,调整好状态,全身心地投入把作品完成。如果中间打断,那口气就会泄掉,完成的作品不够完美,整体看起来不够和谐统一。外行人很难看出来,内行人可以看出来,最重要的是安阳他对自己有一些苛刻,或者说是强迫症。
看完上半区展览,尽管有些饥肠辘辘了,但是,安阳还是选择继续参观下半区,紧跟着讲解员的节奏,一口气把全部二十七间展示全部看完。出来时,安阳大汗淋漓,几乎要虚脱了。
素茜赶忙迎上去,给他送上一杯冷饮,顺便用毛巾给他擦汗。还以为是里面人多太热了,可是看看一同出来的人,好像都很轻松,脸上也没有汗水,唯独安阳一个人这样。擦过之后,又出了一层,大颗大颗的汗珠渗出来。素茜想到安阳早上着急出门,担心错过观展时间,早餐只吃了半碗面,这会一定是饿了。
旁边就是一家饭馆,他们走进去,先拼了一个小菜拼盘,点了一碗原汤热面,还没有到饭点,只有他们一桌,几分钟就端上来了。安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最后把面汤都喝光了,他才停下来。看起来人也精神多了,虽然还透着疲惫,但至少脸色好了很多。
回到宾馆后,安阳洗完澡,素茜给他按摩,揉揉腿,捶捶背,按按腰,疏通一下经脉和筋骨,安阳感觉舒服多了,不一会就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素茜甩甩手,酸酸的。她也冲个澡,整理一下衣物,就上床休息了。躺在床上,听着安阳的鼾声,她怎么也睡不着,出来几天了,每天都是安排得满满的,晚上回来安阳就累得瘫倒在床上。
素茜本想借这次蜜月的机会备孕,她能感觉得到安阳不是很喜欢自己,可是他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自己离过婚,又带着孩子,能和安阳结婚已经很知足了。她想如果他们之间有了自己的孩子,安阳也许就能爱上她,爱上这个家,她们之间有了孩子这个纽带,就有了共同的目标和凝聚力了,也就有了安全感和归属感了。
可是,新婚当晚安阳就把自己灌醉了,在沙发上睡了一宿。出来度蜜月也有一周了,安阳每天都是累得倒头就睡,她根本没有机会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此刻,她望着天花板,很纠结,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是对是错。当初只考虑条件合适,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一定可以培养出感情。可是现在的她有点犹豫了,也许自己错了,感情不是靠一个人的努力就可以的,是需要双向的奔赴,否则,你永远也无法靠近那个既定的目标,就像现在的自己和安阳,她想努力,都不知道该怎样去付出啊。
还有两天就要返程了,剩下两天时间基本没有安排内容。安阳看着素茜每天陪着自己到处看书画,感受传统文化,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决定最后两天陪她逛逛。素茜甭提多开心了,她拉着安阳的手,逛商场,逛超市,逛公园,她好像已经忘记了这是在甘肃,就像平常的小夫妻一样,吃着小吃,聊着天,吹着风,看着风景。
安阳想这不就是平常的日子吗?她怎么会那么开心呢?素茜的要求如此简单,她不图自己有没有钱,有没有前途,能够和他在一起已经很知足了。尽管有过一段伤心的经历和失败的婚姻,但是她自从和自己在一起,无论他怎样胡乱地混日子,无视她的存在,她始终陪在自己身边,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他告诉自己,或许真的应该放下过去了,不能错过了一个人,再辜负眼前的人了,既然选择了,就应该负起责任。他牵起素茜的手,来到首饰专柜,打算给素茜选一件首饰。
其实,上学时,他有一次看到徐雅的手镯不小心弄断了,她心疼地偷偷地哭了,还把断了的玉镯用手帕包了起来留作纪念。那时候,他就想等他上班赚钱了,一定要买个最好的玉镯送给徐雅,只要她喜欢,他想尽自己所能把一切都给她。
现在能买起了,可惜那个人已经不需要了,他的不打扰,恰恰是对她的最大幸福的支持。唉,他不由自主地摇摇头,叹口气。
素茜抬头看了看安阳,问他是不是累了,他说,“没有,就是感觉有点闷”。她给素茜选了一个玉镯,说配戴玉质的首饰对身体有好处,售货员也说“人养玉3年,玉养人一生” 。看着售货员把玉镯戴在素茜的手脖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点恍惚。这时候,售货员把小票放在他手上,指给他款台的方向,他才如梦初醒,赶紧去款台交款。
那天晚上,他们早早地回到宾馆,一起看了一部沈腾主演的喜剧电影,气氛欢乐而轻松。安阳靠在床上,素茜躺在安阳的腿上,看到有意思的地方,笑得前仰后合的,安阳也好久没有这样放松地笑过了。
那晚,素茜躺在安阳的怀里,紧紧地搂着安阳的脖子,那一刻,她感觉到这个男人已经慢慢地向自己打开了心扉,她已经透过门缝看到了光亮。安阳放下心中的芥蒂,轻轻地亲吻着素茜,他有点心疼自己,也有点心疼眼前这个匆匆忙忙被自己取进门的女人。素茜积极地回应着,她的嘴角带着笑,眼里含着泪,用心地体会着这来之不易的温存,尽管不够热烈,但是很幸福。
蜜月结束,他们把安阳淘的宝贝进行邮寄,然后给亲人朋友买了好多好吃的,就顺利返程了。素茜小鸟依人似地陪在安阳身边,也小心翼翼地照看着自己,生怕哪一下动作大了会影响计划的运行,她多希望这次能如愿以偿地怀孕,这样他和安阳之间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
回来,她仔细查看自己每个月作记号的日历,对照上个月的那个特殊日子,掰着手指数着日子,如果这周没有动静,就买个试纸试一下。
就在她去药店的路上,肚子开始丝丝拉拉地疼起来,她默默地祈祷着,把试纸买回家,走进卫生间,结果不用试了,该来的还是如约而至,她很失望。她也劝自己,毕竟安阳现在对他的态度已经缓和多了,日子还长着呢,好好备孕,会等来一个聪明健康的宝宝的。
可是接连几个月的时间,素茜的肚子也没有动静,她到医院去做了一个体检,结果非常正常。医生说,“可能是你太紧张了,两个人都要放松心态,顺其自然,孩子该来时自然就会来的。”
过了半年后的一天,安阳把素茜叫到房间里说有重要的事要和她说,素茜以为是他要升迁呢,心里兴奋得扑通通乱跳。安阳说,“最近,我工作比较忙,精神压力也比较大,不适宜要孩子。咱们暂时先避孕吧,等过了这阵再做计划。”
素茜说,“不影响啊,顺其自然呗,来了欢迎,不来呢,我们也不着急。”安阳说,“我还是喜欢有计划地去安排,这段时间你好好调养一下身体。”素茜见安阳态度很坚决,也不便再坚持了。
那次谈话后,安阳便很少回家了,经常在单位加班到很晚,打个电话给素茜,就在单位住了。偶尔回家一次,带点换洗衣服,脸色很差,素茜很心疼,说让他能尽量回家吃饭。安阳说,单位很忙,大家都在加班,他也不方便回来。素茜要煲汤给他送去,他不同意,说大家都吃工作餐,他也不能搞特殊化。再说那么多人,他也不好意思自己吃啊。素茜是真说不过他,只能由他去了,反正再坚持一段时间,忙完这一阵就好了。
忙了一个月,素茜算着日子,估计安阳忙的差不多了,果然接到安阳的电话,说晚上回家。素茜去超市买了很多菜,都是安阳爱吃的,她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孩子说,“妈妈,今天好像过年。”在孩子心里,过年就是这样的,家里人都在,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吃都吃不完,大人脸上都是笑容。
把孩子安排睡下了,安阳和素茜回到房间,素茜坐在梳妆台前,护理皮肤,安阳坐过去,把一张纸递给素茜说,“这是离婚协议,我冷静了一段时间,还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个人,你是个好人,是我辜负了你,对不起。你看一下协议内容,还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素茜刚才还满心欢喜呢,突然被当头棒喝,一下子懵了,她问安阳,“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夫妻哪能说散就散呢?”安阳说,“是我对不起你,不应该一时冲动,和你闪婚,现在,我仔细想过了,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不负责任。”
说着,安阳收拾几件衣服,让素茜签完字放在桌子上,第二天他回来取,然后就离开了。素茜哭了一个晚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来蜜月回来,安阳已经开始试着和她逐渐走近了,她以为好日子就要开始了,没想到等来的是离婚协议。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他又遇到了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或者那个人又回来找她了。否则,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坚决地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想到这里,素茜有点释然了,安阳本来就不喜欢自己,而且还结过婚,带着孩子。安阳是大学毕业生,各方面条件都那么好,本来就是自己高攀了人家。现在他如果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她理应放手,有一个人能够幸福,至少比两个人都痛苦,都留下人生遗憾要强。于是她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放在桌子上。他们很快把离婚的手续办了,就这样一段短暂的婚姻结束了,素茜很难过,以为遇到了自己的幸福,结果还是没有抓住,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她带着孩子回到娘家,母亲紧紧地抱住她,拍拍她的肩膀说,“快把东西放回房间,过来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生活。”父亲帮着她把东西送到房间,什么也没问,告诉她,“好好歇一歇,人生的路还长着呢,属于她的快乐和幸福就在不远的路上。放心,无论什么时候回头,爸爸妈妈都会在你的身后支持你的。”
素茜的妈妈不甘心女儿就这样被安阳对待,让她再一次受到伤害。所以,她就托人去打听,看安阳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素茜的事,所以才这么快就选择离婚。如果真的是这样,女儿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这样的男人是靠不住的,跟着他也不可能幸福。就是她真的很心疼女儿。女儿第一次失败的婚姻,她就已经很自责了,当时女儿小,她没有替女儿把好关,才让她看错人,本来应该是享受爱人的呵护,过着幸福的生活,结果却要一个人带着孩子去疗愈伤害。
这次虽然是闪婚,但是她们对安阳印象很好,他自身条件好,而且农村出来的孩子,很朴实,很善良,没有那些很花哨的东西,品质特别好,是父母喜欢的那种好孩子类型。她以为这一次女儿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那个人,结果还是看走了眼,让女儿再次跌入人生的谷底。
她不明白,安阳既然不喜欢女儿,单身的女孩那么多,随便找一个人填补空白,为什么一定是素茜呢,难道这就是素茜的宿命吗?
其实,无论安阳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都不重要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还徒增烦恼。她只希望女儿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未来的生活能够少一些坎坷和伤害。毕竟自己是过来人了,对很多事情也都能想明白、看得开了,所以,不再想去探究了。
她去接菜市场买菜,遇到了邻居刘姐,她的丈夫和安阳是一个单位的,见到素茜的母亲就赶紧拉着她到路边没有人的地方说,“你不是想知道你的那个女婿安阳的事情吗?听我家老杨说,他好像得了胃癌,刚刚做了切除手术,正在化疗呢!”
素茜的妈妈想了好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说实话,她之前确实在心里恨过安阳,希望他会因为自己的行为受到应有的命运的惩罚。可是现在所谓的报应来了,她并没有感觉开心,而是心情很沉重。她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素茜,如果素茜知道了会怎样呢?
不管怎样,她还是没有看走眼,安阳是个朴实善良的孩子,他应该是体谅素茜,不想拖累她,所以才在他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选择了离婚,选择了放手,既然不能给素茜幸福,但是可以给她寻找幸福的机会。
爱是自私的,母亲没有把安阳生病的事告诉素茜,还张罗着找人帮她介绍对象,催着她去相亲。素茜已经放下安阳了,既然没有缘分,那放心的离开不纠缠就是最好的祝福吧。
在母亲的安排下,素茜遇到了嘉峰,是市政府办公室的一个公务员,有一段短暂的婚姻没有孩子。两个人见面很有眼缘,条件也合适,交往了半年,相处得很融洽,也很务实,经历过失败的婚姻,两个人都想找个投缘的人好好过日子。双方家里也都很满意,他们简单地举办了一场婚礼,就踏踏实实地过起了他们日子,很快素茜就怀孕了。看着化验单,她笑了,看来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该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不该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无论怎么努力都争取不来呀!”
在素茜剖腹产生下女儿的第三天,安阳去世了,素茜的母亲和父亲去参加了葬礼。安阳的同学斌子把一个小整理箱交给了素茜,里面是安阳买的一份保险,受益人是素茜。
当安阳看到胃癌诊断书时,他很绝望,命运和他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在他最好的年华,让她喜欢上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孩。当她决定放下这个心里的执念,好好和素茜在一起时,自己又没有能力去爱了。他苦笑着起草了那份离婚协议,这是命运对他的安排,他不能牵连素茜。这个女人已经够苦了,她不能再给她雪上加霜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她和孩子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素茜拿着保险单泪流满面,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她把保险公司赔付的钱寄给了安阳的父母。每到清明节的时候,她都会去安阳的墓地去看他,陪他说说话,给她讲讲他们蜜月时去过的那些地方,现在有了什么变化。那个书画馆又要办什么画展,他买回的那些宝贝怎么样了,不厌其烦地讲给安阳听,讲着讲着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希望安阳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病痛,没有悲伤,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能够像海子的诗里写的那样,有一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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