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二）

明霞不喜欢当理发师，但她爱剪发。

小时候，她经常到处跑，吃饭也要抱着饭碗到处跑。她最喜欢看人家剪头发，那剪刀手起脚落，咔嚓咔嚓，地上的头发越积越厚，风一来就往天上飞，她似乎浸染在漫天飞絮的浪漫里，看着理发师这个侠客，在朦朦胧胧里，执刀上下雕琢，带着一种高手的孤独，风起刀落，刀停风也停了，她也回到现实里，呱噪的理发师对理发的人说，剪好了。

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就产生一种执念，剪发是一个美妙的职业，剪发有种快意江湖、铲奸除恶的侠骨风范。有一天，她也拿了一把剪刀，邻居有个老人不知被她怎么忽悠，当了她的第一个顾客。第一次动手，不能说剪得有多好，但看起来也不坏，关键是，她是免费理发。于是，在老人家的逢人就夸下，明霞的手艺得到很大的宣传，居然有一小批老太太排着队等她给剪发。

剪发的时候，明霞也想当个侠客，在微风里威风地咔嚓咔嚓，但怎么也实现不了，因为老太太们爱聊天，明霞也喜欢八卦。于是，她一直当不了孤独的侠客，成了世俗里的一个呱噪者。有一次，因为太专注于和人聊天，明霞剪到老人的耳朵，那老人本来昏昏欲睡，这一下子把她清醒的“哎呦喂”个不停。老太太指责明霞手艺不精，明霞哪里敢说是因为爱说话分了心，赶紧分辨到，是您老耳朵长的不顺溜，有个地方突出来了才被剪到的。也不知明霞是有什么魅力，反正大家都对她很信任，这事居然就这么两句话给搪塞过去了。以后，大家还是照样信任她，照样找她剪发。

后来，明霞长大了，嫁人了，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和邻居们闲度，她的免费剪发事业也就此搁置了。后来，外甥们出生了，她又手痒痒的，就给外甥们剪发，一直剪到孩子们小学毕业。为什么是外甥不是自己的子女啊？因为，明霞觉得孩子的发型中，男孩“蘑菇头”、女孩“学生头”最好看，外甥们到没什么要求，就任由明霞发挥，但她的孩子却是不肯，小时候不懂审美都让明霞剪发，长大后一个个追求时尚，不爱明霞的“蘑菇头”“学生头”手艺，都上理发店去了。

如今，明霞老了，没有人来找她剪发，从前那些信任她的人也都远去了，她也不爱动剪刀了，闲暇时间就学年轻人刷刷视频，看着手机里的热闹，有时候更深刻感受到身边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