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稍等一会儿，等我把地上的碎渣收拾完。”和卫潇潇原先猜想的那个苛刻的女主人完全不同，戚小姐的声音温柔得就像是四月的春雨，仲夏的微风。
卫潇潇在原地呆愣了好久，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活的不是来参观的，她赶紧快步抢上前去，说道：“戚小姐...我...我来帮你吧。”
“谢谢，不过小心，别把手划伤了。”
戚小姐很关心卫潇潇的样子，卫潇潇有点吃惊、有点疑惑，也有点惭愧。
两人合力，很快把地上的碎渣都收拾干净了。
“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在二楼最外面靠右的一间房里，如果你住不习惯可以和我说，空房间还有很多。”
戚小姐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卫潇潇上了楼。
戚小姐越是温柔有礼，卫潇潇心中反倒越是紧张，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戚小姐身后，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这个房间的装饰风格和客厅有很大不同。
房间的整体色调是象牙白，毛绒绒的地毯、小巧精致的绿植。
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玩偶抱枕，再加上印有hello kitty图案的床单。
简直是少女心爆棚。
戚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这是我看着网上的装修推荐自己学着弄的，第一次装这种风格，也不知道你们年轻女孩子喜不喜欢...”
“嗯嗯嗯...喜欢、喜欢...”卫潇潇一个劲地点着头，要说这种少女风格，其实也不完全合她的喜好，但是和她那二十来平的储物间相比，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更何况，这是她记事以来，所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了。
她妈妈自从和继父又生了一个弟弟过后，就忽然间连她的生日也记不得了；男朋友虽然有时候也会给她一些小惊喜，但也仅仅是惊喜而已。
她望着这一整间满是少女心的屋子，忽然间感觉像是回到了很远很远的童年，那时候她的爸爸还没走，她的妈妈也没变坏，她还可以做撒很多娇、做很多梦。
“喜欢就好，那你今晚就住这儿吧，我睡你斜对面的房间，有事你可以喊我。”
“我....”戚小姐的话把卫潇潇从回忆中惊醒，她当然想留下来，可她也知道，一旦选择留下可能就再没理由反悔了，卫潇潇赶紧找了个借口：“我今天走得太匆忙了，换洗的衣服都忘了带。”
“没事，你就穿我的衣服吧，明天再回去拿。”
“不了吧...我怕把戚小姐您的衣服给穿脏了...”
“没关...”戚小姐本来还准备劝卫潇潇留下，可也慢慢感觉到了卫潇潇像还有别的顾虑，也就不再勉强了：“行，那就等你把东西搬过来再住吧。”
“不过，你可一定要吃个饭再走哦....”戚小姐说完，便挽着卫潇潇的手臂，把她往厨房的方向拖过去，“我新学了一道意大利菜！”
卫潇潇没有想到，才第一次见面戚小姐就表现出如此强烈的热情、不可抗拒的魅力，乃至于卫潇潇的脑子根本来不及仔细考虑，嘴巴就已经鬼使神差般的同意了：“啊...啊...好...好的...”
戚小姐领着卫潇潇飞快地来到一楼的西厨，先后从冰箱里取出牛排、鹅肝以及洋葱、香菇等佐料。
她将手机放在桌台上，打开下载好的菜谱，然后一边处理各种食材，一边盯着屏幕自言自语：“牛肉要保证在15度，单面一分钟、翻面一分钟；鹅肝切片，加白兰地、加松露碎...”
卫潇潇看着手忙脚乱的戚小姐，想要上去帮忙。可她会做的菜，就只有青椒肉丝、西红柿炒鸡蛋这些家常小炒而已。
别说做意大利菜了，她这辈子吃过唯一和意大利料理沾得上边的，就是学校外面大排档里十六块一份的炒意面。
卫潇潇看着戚小姐忙上忙下的样子，有些惭愧，又有些疑惑：一个又会整理房间、又会烹饪美食，还把自己打理得如此精致的女人，为什么会需要雇佣一个保姆呢？
几分钟后，牛排和鹅肝已经煎好被装入了盘中，再撒上一把切碎的迷迭香，一道造型精致的罗西尼肝酱牛排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潇潇，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戚小姐把银制的 餐盘端到卫潇潇面前。
卫潇潇接过餐叉，试着吃了一口，鹅肝的味道卫潇潇不大吃得惯，有点腥，但牛排的味道却是说不出的鲜嫩美味，和她从前在快餐店里吃的那些速冻牛排简直是两个味道。
牛肉一进到嘴里，卫潇潇就一个劲地点头：“好吃！好好吃！”
“我还以为太熟了，你喜欢那就多吃点。”戚小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戚小姐的态度让卫潇潇隐约觉得有一种家的亲切，她也不那么拘谨了，她一边嚼着牛肉，一边问戚小姐：“我听说我之前的几个...全没干多久就被辞退了。我还以为戚小姐是很不好相处的人...没想到...戚小姐你这么好，我不该乱想的...肯定是她们犯了什么错。”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戚小姐笑了笑，“其实她们也没犯什么错，就是总是向我打听家里东西多少钱、一个月多少生活费这些....我如果实话告诉她们，她们总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发出“啧、啧、啧”的感叹；我如果瞒住不说，她们又像是一副觉得我看不起她们的模样....还有....她们老是向我打听我先生的身份，旁敲侧击让我先生帮他们老公孩子各种忙....弄得我很困扰...”
卫潇潇本来还想问戚小姐，她口中的“我先生”究竟是谁？她倒没有别的用意，只是纯粹的出于好奇。
但她一想到戚柒所说过的话，还有之前那个姓马的中年人在电话里对她的告诫。
卫潇潇赶紧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我老公他最讨厌这些事，所以他干脆把她们全都辞了。”戚小姐补充道。
“老公？”卫潇潇听着这个词，心中不禁一怔。
她原先以为像这种被包养的女人，与金主之间只是纯粹的各取所需。只有在金主面前，她们才会用各种肉麻的称呼来百般讨好；但在无关外人面前，是绝对不会称其为“我先生”、“我老公”的。
卫潇潇和男友方明宇在一起五年了，都没在任何人面前叫方明宇老公；而面前这位戚小姐，明明只是个见不了光的情妇，竟能如此坦然、如此无畏，乃至有些自豪地称自己的情夫为“老公”，还是在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面前。
如果是先前，卫潇潇肯定会觉得戚小姐是个彻头彻尾不要脸的女人，可经历了刚才的一系列小事，她对戚小姐已经讨厌不起来了。
她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当见不得人的小三呢？
她开始替戚小姐找各种理由：会不会是她急需一大笔钱？会不会是那个男人用权势来威胁她的？可为什么，她在提到“老公”的时候，眼睛里又会闪烁着星星一样的亮光？
“更主要的是，她们总是在用很奇怪的目光看我。”戚小姐不知道此刻卫潇潇的心理活动，她仍是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
“奇怪的目光？什么样的？”
“不知道，就是感觉很奇怪....我受不了那种目光。看着心里怕怕的。”
是妒忌，卫潇潇很快就猜到了，那些女人是在妒忌。
像戚小姐这样美貌、优雅，一个无忧无虑、活在城堡里面的公主，不招人妒忌是没天理的。
她的美貌一看就是天生的，眼红也没用；她的豪宅和华服，虽不是自己挣得的，但在这个社会上，一个靠自己闯得头破血流才的人，和一个躺在床上、每天眼睛一睁就有大笔零花钱到账的人相比.....
尽管人们嘴上称赞着前一类，但绝多大多人，不论男女，都更愿意做后一种人。
戚小姐从她们异样的眼光中感受到了一种模糊的危险感，可却不知道那种眼光的名字叫“妒忌”
这也并不奇怪，一个不曾妒忌过的人，自然也很难察觉到别人对她的妒忌。
“你的眼睛里没有那种目光，你是个很好的人。”戚小姐盯着卫潇潇的眼睛说道。
“谢...谢谢...”
听到戚小姐的认可，卫潇潇很开心的笑了，她也知道妒忌是一种很恶劣的品性。但此时的卫潇潇却还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心底对戚小姐的妒忌，也并不比那些女人要弱多少。
只不过她有一种独特的自我安慰的方式：
“她那么美，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如果要这样一个仙女，要和我一样整天操心生计、为柴米油盐而困扰，那反倒是暴殄天物、违背天理了...”
每当戚小姐的妒忌心想要浮起之时，这种心理暗示总会适时的回响在她的脑海，把她心底的非分之想给摁下去。
戚小姐见卫潇潇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初来乍到还有些拘束。她拉过卫潇潇的手腕，又把她的双手捧在自己的掌心里：“潇潇，我很高兴你能来，你这么年轻、又是个大学生，我还以为你不会浪费时间去陪一个我这样的陌生人。潇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我这里受任何委屈的。以后就请就多多指教...”
戚小姐说完，握着卫潇潇的双手贴紧了自己的胸口，像是许下承诺一般，显得尤其的郑重。
如果卫潇潇是个男人的话，在她指尖贴近戚小姐胸口的一刹那，她的身体应该就酥了，脑子也早该懵掉了。
不过还好她是个纯纯的直女，只是身子像是被电到了，但脑子还没完全糊掉，她支支吾吾地说着：“可...可我...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做些简单的家务，很多活都不会...我以前没做过保姆？”
“保姆？”戚小姐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连连解释道：“不不不，卫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要你给我当保姆，我只是想...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聊聊天。”
“啊？只是说说话、聊聊天？”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陪我逛逛街、旅旅游也是可以的。”戚小姐说完，不自觉轻声叹了口气，“家里总是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在北京本地的朋友都没怎么联系了，我先生他又很忙，不能常来陪我......我每天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电视...老公他也是怕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就...”
卫潇潇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这样！那...那戚小姐，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我没有在网上投过简历，也不认识你...你先生...”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事情是拜托马先生办的，我不是很清楚他的身份，但他好像很有些本事，我先生很器重他。马先生认识很多人，也许是他通过你的熟人联系上你的。”
卫潇潇回忆起电话里那个操着一嘴陕西口音的马姓中年人，她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姓马的到底和她的哪个熟人存在交集。
就在她想不通快要放弃之时，忽然间脑海里就浮出了一个场景，她的顶头上司徐总前一阵子曾和她单独聊过几次天，问了她的一些家庭情况，又和她谈到了一些生活观念方面的问题，徐总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谈天过程中也频频点头。
当时她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想来，原来是老板竟是在测试她...好把她推荐给那个姓马的中年人。
至于之后部门主管对她的性骚扰，难道也是为了逼她主动辞职所以才安排好的？还是说，只是纯粹的偶然事件？
卫潇潇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正是因为这个机缘，她才拥有一份月薪一万五的工作。
但她想要的是被欣赏而得以重用，而不是像这样被当作人情交易的筹码。
她忽然间感觉自己就像是古代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一样，可以随时从旧主人手中被赠送、转卖给新的主人。
她给自己安排的职业规划、订立的奋斗目标；在这些大人物眼里什么都不是。
两个老男人在酒桌上随随便便的一番闲谈，就能决定一个年轻毕业生的工作去留和今后好几年的人生轨迹。
卫潇潇本来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就跌倒了谷底，她没有心情再吃下去。借故与戚小姐道别过后，她就叫了一辆滴滴，暂时离开了这个危险而又充满诱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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