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沉默的树

仿佛沉默的树

故  乡

走进一个院子

看见泡桐花落在红陶瓦片上

春雷和降雨的缝隙里

一个稀疏的人

正推开剥蚀的木门

每一次他回来

都会从那里跨过去，头发湿漉漉的

坐着等待——

在故乡，一个被冲洗的下午

椭圆而烦躁的仪式

他用脚在泥水中踢自己的狗

向  往

灌木粼瘦，在阳光里小憩的狗

它的眼睛波澜不惊

节令已过小雪，跋涉归来的人

迷失在下午的庭院中

他脸颊上有天空蓝色的血污

冷静里藏匿的狂热

目光绵软

在撤掉梯子的阁楼上阅读

对历史、日记簿和案例充满了鄙夷和嘲笑

一个杀人者从文字中逃离了

在昨天的悬崖边上他扔掉污秽的铁

回头眺望你

中间隔着山河、岁月、妻儿、粮食、故人和祖先的坟茔……

他使你目光绵软

树  下

野花和绿草像孩子一样走路

那样的日子不在了

用冷却的信仰和风尘折磨你？

石头等待时间，死亡等待悲伤

而树下的空旷

在等待一个苦行的头陀

等待他莲花一样跌坐

用红润的唇念出此刻的经文

蕉  鹿

写在墙上的字体在光里

像一面旗子，周围站满身影

像一团麻线在缠绕

死者生前的事，那存在的真实

仿佛沉默的树。寂静时刻

落叶的喧哗声

笑着说话的过程被缓慢

我遇见冬天的夜晚

少年在用弹弓射击大而黑的鸟

手电筒里的光束曾闪过他温暖的脸

辣椒花

透过纱网和纱网上的豆荚

九月的阳光沉静如天鹅游弋的湖泊

清晨残雾中挣扎的露珠折射了

鸡冠花和月季无人赏识的悲哀

而你从不悲哀

那比叶片还要小几倍的白色碎花

不为逢迎任何一种目光

你绽放，朝着另外的方向——

在田野的边陲

静穆的日子里我和妻子也一样

我们降临你

辣椒花，我们忽略你

遵循内心的滋味而决定那些细小的轨迹

深秋引

看见你年轻的身体弯曲着

深沉如秋日肃穆的田园

而像仇恨一样绵长的爱无人能见……

那年弯曲如你一样的犁铧带着泥土的腥气

割断蟋蟀高亢的吟唱

迎接归来的父辈们，那马一样的哀愁

可是，所有的颜色都在凋零

甚至连明日也将过去

你预感到吼叫的风

即将带来的庄严冬日

在惊悚之中怦然起身

没有一种语言能描绘你藏起的深秋

江野，原名张宁，80后，河南省平舆县人，曾创办民刊《当代诗人》并担任主编。2013年当选郑州市经开区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诗集《时光书》、《情人遍地》，文学随笔《阅读的美学价值》，有诗歌、散文、小说、评论发表于《诗林》《诗潮》《诗歌月刊》《星星》（原创诗歌、诗歌理论、散文诗）《延河》、《岁月》、《散文》、《红豆》、《西北军事文学》、《小说界》、《中国诗歌》、《散文诗》、《河南日报》、《甘肃日报》、《新京报》等报刊，入选《河南诗歌2011》、《中国当代汉诗年鉴2012》、《2013中国诗歌排行榜》、《当代新现实主义诗歌年选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