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客（一）

出发去惠水

我第一次出远门，是在大一的寒假。我们学校放假得早，先回家待了十余天，闲得发慌，便四处托人问，想找点事儿做来消磨时间。

从我表哥那儿知晓，他寒假会同他的一干同学、朋友去广东打寒假工，我便同家里人商量，也想跟着他出去见见世面。父母原本很不放心，但拗不过我，便任由我去了。

先是从家乡这里出发，去往表哥所在的学校，他们的学校在惠水，距离贵阳不到100公里的路程。稍微等候两天，待他们放了假，一同去。据悉是通过一个中介公司的门路，去往广东的一些电子厂之类的地方打寒假工。提前看了地图，咨询了表哥，得知有一个车队专门跑我家到省城的那条线路，便从他那儿要来了师傅的号码，加了微信，与那师傅约定了出发的时间。

出发那天，因为与那师傅约定的早上10点便从镇上出发，父亲便早早地起来送我去镇上。在镇上一个亲戚开的饭店里等候师傅开车过来。我接了一个电话，便找到了那个师傅的车。父亲走上前去，用手机拍了车牌，嘱咐我一番，便独自回去了。

司机是个女人，化了浓浓的妆，透过脸上的皱纹去看，约摸30岁左右的样子。个子不算高，略微肥胖，圆润的脸，操着一口浓郁的方言。我原来是想坐副驾的，那司机说副驾已经有人预定，无法，只好坐后排，后来又上来几个人，中间是一对情侣，活生生把我挤到最后一排那个单独的座位上去，同几个沾染了泥灰的行李箱排在一起，木讷而安静。我独自一人坐在后面，扭动着身躯往右边挪，渴望远离这些沾染了世俗的物件。

车在山间公路上不急不缓地来着，路边的树和人不断往后退去，渐渐失去了踪迹。司机去旁边的县城接一个人，便要那条算不得繁华的街上停留了一刻。我坐在车里，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车辆，和来去匆匆的行人。因为是早上，那些行人手里提了一些塑料袋，里面或是装了店里打包的早餐，亦或是农贸市场里买的蔬菜。提在手里，很是沉重的样子，它象征着生活的希望。

终于上了高速，再没有传到耳里的嘈杂。同行的乘客得了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怀带着对旅程的憧憬，甜甜地睡去。前座的女孩子，把她的头靠在邻座的她的男朋友的身上，我在后面默默吃了这一波令人深痛恶疾的狗粮。嘴角泛起冷笑，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地处山区，平地而起的高架桥同几根粗壮的钢筋水泥的柱子，从桥上望下去，肉眼可见的是杂草丛生。路的四周都是山峦，若是长了翅膀在天空上俯视大地，想必是一条条沟壑遍布的场景，几座最高的山峦隐于雾中，漏出半个闪腰，山上也是杂草丛生，看不到半点岩层。

车在高架上飞驰，渐渐进入一个狭小的隧道，仅仅能供两辆车并排通过，隧道两旁的穹顶上和路边两旁的供紧急情况下人走动的地砖上，各自安了一排指示灯，总算给这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小洞增添了一丁点儿色彩与光芒。

因初次去惠水，不知道从哪儿下高速，于是便错过了第一个入口，后来问了女司机，才知道已经过了。只好从第二个入口进去，但司机只下了高速就把我扔在一个公交车站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不能怨别人，只能怪自己不识路。

从车上拿了28寸的行李箱，和黑色双肩包。我站在公交车站前，四顾茫然，周围稀稀疏疏地站了几个穿着打扮是庄稼人模样的人，我想这样勤劳的庄稼人同我一样，也在等车。

打开地图一看，离表哥学校仍然还有十余公里，人生地不熟，确定了大概的方向，就匆匆坐上了去往县城的公交车。这车外表很是破旧，掉漆的地方很多，轮胎上面那一块还染了一层厚厚的灰。上去一看，这一车像是农户专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包了车。有的带了鸡，在车上发出“咯咯咯”的叫声；有的穿着脏兮兮的外套，手里夹了一只最便宜的香烟，不是抽上一口，吐出几圈烟雾，只呛到别人的脸上；有的西装革履，手上提了一个公文包，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我拉着行李箱在车上晃晃悠悠的，路还是以前的土路，又是下雨天，满是稀泥。年久失修的公交车在这路上跌跌宕宕的，一下来一个急刹，把后面的人甩到前面来，前胸贴后背，各人脸上显露出不耐而嫌弃的神情。我在车上被挤来挤去，拉着扶手的手和拖行李箱的手不由紧了紧，右手略微发麻。倘若这车做了自由落体运动，我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突然想起来星爷的《新喜剧之王》里的演员“张全蛋”的视频里的一句话——撞上了水泥柱，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左摇右晃了几分钟后，车上的人逐渐变少，我终于摸到一个座位，一个箭步扑了上去，渴望这个座位能给我续命。坐上座位好了很多，只是拉着行李箱的手依旧不能放开，换到左手来拉。车呢？依旧很是颠簸，就像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一样，踉踉跄跄地走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在地上。

公交车只到站台就停了，我下了车，肚子正饿得发慌，穿过几条门可罗雀的街道，见到一条商业街，对面是一个公园。我慢慢踱步走进去，在一家店里吃了一碗牛肉粉。那家的牛肉粉味道一般，只是腌菜和腌萝卜不错，较为爽口。

慢悠悠地吃了粉，顺便在他家给手机充了一会儿电。再打开地图看，距学校已只有一公里多了，便想着走过去，顺便看看风景。我因为性子的原因，很少出门，偶尔去到一个地方，便会到处走动，一边散步一边观看风景。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打开地图一看，依旧是一公里多，顿时泄了气。便招了个出租车，径直往表哥所在的学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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