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最长的战争就是夫妻之战。”
有一位有名的哲人曾经无比感慨地这样说过。这哲人就是我爸。
他的话如此写实,那么,接下来我就来记述一场他们之间的战争吧。
秋天,在我妈眼里一直都是最忙最累的季节,她说又要收又要种,简直无从分身。这个从我妹妹小时候自编自唱的一首儿歌里便可窥见。
儿歌是这样的“我滴妈妈呀呀呀,今天割豆豆,明天起红芋,后天蒿花生,净事儿净事儿”。
日子一忙就乱,一乱就容易上火。忙得具体表现为有一天我妈晚上回来太累,不想做饭了,说晌午蒸的馍,就吃点馍喝点开水吧。我们孩子们都表示同意,但我爸不干了。
这就是诱发此次战争的导火索。
“你个女人,自己不吃也不管我们了。我一个男劳力干一天活,就让吃凉馍!”
“你干一天活,谁没干一天活,想吃自己做去!”
哗啦啦,一摞碟子碗被我爸摔了。我妈上去就跟我爸撕打起来,左邻右舍听到动静就都来了,我大婶,我小婶,我年婶子,我婶,这是本家的四个婶全到齐了,我妈开始躺床上嚎啕大哭起来,拉长长的音调:
“你大婶子哪,我可是活不了了样,我要喝药死去,上吊死去,这日子不能过了样。我要是死了,你帮我照看着我家丫头呀。看一眼她长大,我到那边也放心了啊。”
“那不行,我是不帮你看,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看。我还有仨孩子呢,我要看我自己的孩子。你不能死,你自己看你自己的孩子去。”
“我不能活了样,他那样对我,我得去死样,天亮就得去死样……”
死死死,闹到半夜三更。看我妈那个架势,是非死不可的了。我害怕我妈寻死,但我觉得我有绝招能阻止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想喝药我就去夺药瓶,她要上吊,我就去拽绳。我觉着我计划得相当严密了。
夜深人静,劝架的一个个都回去了。我妈大概累了吧,倒头就睡。为了保险起见,我就和衣躺在妈妈身旁。
第二天天明,我一咕噜爬起来,发现身边妈不见了。
天哪,妈真去死了呀!
赶紧去找我爸,他说他也不晓得。我顿时就失了神。
我妈娘家不在我们这,但几里路远的年小湖那个村庄有我一个阿姨,和妈妈经常走动。我便发了疯似的,朝年小湖跑。跑到的时候,我看见我妈在我姨家正吃早饭呢,喝的稀饭,吃的馍和咸菜。我妈让我也坐下来吃。吃完,我姨夫开着拖拉机拉着我妈、我姨、我去我们家了。
“你找不到我,你哭了?”
“嗯,我怕你去死了!我不想让你死,你死了我就没有娘了。我不想没有娘。”
“傻闺女,我怎么可能去死呢,我怎么舍得你们。我那是故意吓唬你爸的,吓死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跟我打架了!我是去找你姨夫来给俺种麦的。”
这样说着,我们就到了家。我姨看到我爸,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把我爸推出老远,我爸的腿被拌到一块石头上,然后一个趔趄掉到了旁边俺家那个巨大的稀呼呼的粪池里。
我们一行转身就走,到家拉了化肥和麦种到韩兰坟那块地种麦去了。
我爸具体是怎么从那个巨大的粪池里爬上来的,我也无从知晓,即我所记述的这场战争的结局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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