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

   

往事如风

   

没有落日，也没有余晖。黄昏时分，在鄱城寂寥的外环湖畔。木船就那样肆无忌惮然而偏又孤寂地漂浮在湖的一角。杂草丛生处，小小的荷以及参差错落生长的睡莲在湖面上疯长，周遭一片寂静。破旧的船慢慢沉浸在逐渐模糊的黑夜中，沉进去，沉进去，仿佛沉入生命里去。

      多年前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已记不得考题，甚至也记不得写什么作文，依着租住同一间房的友人的邀请，各自骑着借来的自行车一路向北，终于在夕阳下山前赶到他的老家。

        说是老家，其实就是一只带篷的老船，在鄱阳湖的港汊四处游弋，随遇而安。

        友人的父母是地道的渔民，养了十多只鱼鹰懒散斜倚在栏杆处，脖子上大都系一段红绳，并排挤在一起，不时争叫几声。友人的父亲清理着鱼网中的水草，间或抽一袋旱烟，抬头看看我们，有一段没一段和我俩说着话。我很难听懂他的口音。

        友人的母亲忙着烧开水，在炉灶上忙起来。在船仓的拐角处摸出一个搪瓷茶碗，又在小橱的盒子内夹起几块冰糖放入茶碗，注入热水端到我的面前。在我低头喝水的间隙，拍拍我和友人身上的灰尘，听我们讲学校的事情。友人的母亲一直带着灿烂的笑，多年来阅人无数的我确信那是一个老母亲最最朴实的笑容，不因生活的艰辛而掩盖了她待客的热情。我只看见她麻利地处理着几条大鱼，然后在船尾处生起小火炉，伴着清脆的油爆辣椒的声音，浓郁的香味便在湖面上发散开来。她就手在湖里舀了一瓢湖水倒进锅内。我分明看到鱼汤一直被煮得象牛奶一样洁白，几片红色的干椒在鱼汤里翻滚。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河鲜置于船板上，就着一大碗封存有些年月的米酒，我吃到了从未吃过的美味。

        即使后来能在大城市的高级酒店里享受高档美食，那一晚的晚餐我认为都无与伦比。老母亲不停给我俩夹菜，老父亲时不时与我们碰杯，一盏马灯，在湖面上闪耀，灯光昏黄而明亮，木船在浪的冲击中有规律的晃动。

        夜里宿在船尾小甲板上，和友人谈未来谈人生谈社会，夜风凉习，水声激荡，夏虫低吟，茫茫鄱阳湖烟雾迷离。远处湖面上闪烁着几点渔火，偶尔友人父亲的咳嗽声打破夜的宁静。半夜里，依稀感觉友人母亲帮我们盖上小被，遮挡湖面上的夜露与雾气……

        后来我入城当过工人，做过商人，最后又执起教鞭走上讲台，在城市里拼搏，经历过生死，现在过得恬实淡然。不久前打听友人的消息，听说他的老母亲已作古了，心中戚然。

        尘世间很多美好很多难忘，总在不经意间悄然漠逝。再大的困难，再大的挫折，在时间的斗转星移里都不值一提。"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眼下，和煦的晚风拂过脸颊，我真想托晚风去询问我的友人，你是否也和我一样对如风往事有着深刻的愐怀呢……

往事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