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每当生活过得不顺心的时候，常常会想起我的外婆，想起在外婆身边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外婆离开的那天清晨，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清晰：当我在睡梦中接到妈妈的电话，匆忙从深圳赶到广州的医院时，外婆已经离我而去了，是我和妈妈默默地、轻轻地给外婆换上了新衣……

一转眼，外婆去世已十几年。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让人已无法一一记起。然而，似乎只是在弹指一挥间，十几年的光阴就在不知不觉中流走，而外婆也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在我幼年的记忆里，和外婆相处的时间远远要超过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很遗憾，我不能记起那些日子里太多的细节。但即便是那些支离的记忆的碎片，拼凑在一起，也让我感到糜足珍贵。在我的记忆中，外婆总是很漂亮，虽然一生只是家庭妇女，但非常注意仪容，微卷的花白头发总是一丝不乱，合身的衣服、干净的皮鞋总是搭配得美丽大方。最记得外婆最珍爱的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上面绣着几朵红艳艳的牡丹花，在那个只有黑白灰的年代异常凸显。

外婆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对我妈妈和小姨虽然很好，但总缺少亲昵，对我却是异常的宠爱。妈妈说，可能由于外公当时被打进了干校劳动，是我这个幼小的生命陪伴外婆度过了一段艰难且孤独的日子。这是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我和外婆的缘分吧。在我的童年记忆，没有一丝苦涩和忧伤，外婆的乐观大度，外婆面对困难的坦然，让原本艰难的生活散发着光彩。一生平凡的人，在其平凡的一生中所做的事，未必都是平凡的。在物资匮乏的70年代，外婆总能变化出许多惊喜，两个橙子加两个冰棍，就制作出一杯冰镇橙汁；不知哪里讨来的面包屑加早早去买回的猪肉，一盘美味的炸猪扒便闪亮登场；还有外婆拿手的葡国鸡、八宝斋菜、萝卜糕，以及用午餐肉、番茄做的三文治......生活的艰辛与奇迹大都是这样默默地发生的吧？然而我却只能在回首往事时，才能体会个中的滋味。

 记得外婆在世的时候，常对我说要经常回家看看，而年轻气盛的我并不能理解外婆渴望目光背后的心情。大学毕业在深圳安了家，曾经接外婆来住了一段日子，但也是天天上班，很少有时间陪伴外婆，外婆住了几天就嚷嚷着要回去了。走的时候，眼神中含着一丝失望“不要太忙了，要注意休息……” 如果生离死别真的能教给人什么，对我来说，它是让我明白了，世界上有好多疏忽，好多过失，是不给我们机会弥补的。有时我也会想，如果同样的或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我是不是能够避免类似的疏忽和过失呢？坦白说，我不知道。很多身边的亲近的人是注定不能伴随我们一生的，而我却要等到最后才真正认识到这样残酷的现实。

十几年过去了，生活依然继续着，尽管这十几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时间既然能带走生命，就必然能带走因此而产生的痛苦。生离死别总也难免，而生活的脚步却依旧匆匆。十几年过去后的我，会因为想起外婆教给我的那些简朴的道理而感慨不已，会因为自己当初对老人家的忽略而后悔不迭，也会因为自己没有机会孝敬外婆而遗憾万分，但却再也不可能因为外婆的去世而嚎啕大哭，更多的是想如何做好当下，让以后的日子减少遗憾。

曾经想过，如果外婆还在，她会不会舍得我离开？如果外婆曾经在心里为我设计过人生，那会不会是与我现在走的路很不相同？我这样的生活会不会让她很失望又很挂念？既然人世间的沉沉浮浮在生命的无常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么，外婆，请您为我祝福！ 外婆，我想您！

                                                                                                                                                                                 写于2011年清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