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的夏天,中考结束后,还没发榜,我在家干农活,用我妈的话说,农村的活,就像筛子眼一样多。
那天吃过午饭,妈让我去家里承包的果园拔草,顺便晚上回家时,再摘些茄子,辣椒等蔬菜。
我戴上草帽,穿上长衣长裤和干活穿的鞋子,挎着一个编筐,筐里放了一瓶水,向果园走去。
果园在一处山坡上,当时村里人叫大坡果园,离家也不太远,大约走20分钟的路程。
去果园要先穿过一条田间小路,路不到一米宽,地里的玉米比我高多了,小路两边的玉米叶子伸到过道来,要不时用胳膊挡开,小心刮到脸上。
以前不听大人话,图凉快,穿上半袖,短裤,被玉米叶刮到,又痒又疼的滋味很难受,从那以后,不管天气多热,只要下地干活,我都要穿上长衣长裤。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苍蝇在田里嗡嗡地叫着,玉米地里异常闷热,一阵热风吹来,玉米叶被吹得哗哗响。
穿过这片玉米地,到了一段乡间小路,路两边种的是大豆,植株矮,刮不到脸,视野开阔,老远就能看到前面的大坡果园。
夏天的田野,山坡,到处一片葱翠,景色优美,小路的尽头,有一条小河沟,河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前几天下了雨,河水上涨,水草被水冲成一缕一缕的,像姑娘轻柔的发丝,又像是在水里铺上一层绿地毯,水很清澈,河里垫了几块大石头,踩在上面过了河,就到了果园。
当时家里承包的这片果园,大小果树加在一起近100棵,树的间隙种了芝麻,大豆,香瓜,茄子,辣椒等各种农作物和蔬菜,品种齐全。
夏天的时候,雨水下得勤,果树窝子下面的草长得特别茂盛,当时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连根拔起。
前些天,已经拔了十几棵果树下面的草,今天挨着拔,我蹲在果树下面,两只手用力地把草一排一排地拔下来。
有的草软,稍一用力就能拔掉一大把,有的草抓地牢,长得壮,用两只手抓住草的中下部,向侧面用力,有时,即使用很大的劲儿,也不一定能拔出来,还可能用力过猛,坐个屁股墩。
我只拔了几天草,两只手的手掌就被草染成了草绿色,在手掌处,还长了黄绿色的老茧。
拔出来的草,草根上面还带着土,要用力的把上面的土抖落掉,所以手上除了染上草绿色,还沾上了黄土,两只手脏兮兮的。
拔草带出来的土,进到了鞋子里面,不能总停下来倒出鞋子里的土,时间长了,鞋里面的土被踩实了。
天气炎热,就是不干活,也要出一身汗,还要用力拔草,出了不少汗,当时头发长,梳一个马尾辫,头帘和鬓角的头发贴在脸上,汗水顺着头发滴落下来,我不经意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手背上的土和脸上的汗混在一起,立刻变成了小花猫。
感觉累了,就坐在果树下面的阴凉处歇一会儿,喝点水,这时,把鞋脱下来,鞋帮对着树干敲打几下,再把鞋里的土倒出来。
看着眼前还有那么多果树没有拔完草,我心想,如果以后不能出去上学,只能一辈子修理地球了。
我正拔着草,远远看见爸爸一路小跑,来果园去找我,他边跑边喊我,我抬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向爸来的方向迎过去,爸气喘吁吁地对我说,我考上了,马上回家。
我当时也很兴奋,问爸是谁通知的,爸说,是爷爷要他来找我的。
我和爸马上回家,先去了爷爷家,爷爷奶奶和几个邻居正聚在奶奶家门前的柳树下,讨论我考学的事儿。
当时家里没有电话,学校通知到了大队,大队会计和爷爷家是邻居,他告诉了爷爷,爷爷通知爸去果园找的我。
那年,我就读的乡第二中学有100多名考生,大多数人报了中专,只考上两个人,有三个人考上了高中,升学率不高。
当时,农村人认为中专毕业之后就有工作,所以愿意让孩子报考中专,如果念了高中,要到城里再念三年书,家里还要花钱,将来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
这次能考上中专,周围人都为我高兴,当时,我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只知道能出去继续念书。
那天,村里所有看见我的人,都投来赞许的目光,就像我考上了大学一样,乡亲们纷纷夸我懂事儿,说我不但学习好,还能干家务活,是个好孩子,夸得我直不好意思,我性格腼腆,别人夸几句脸就红,那天应该是全家人最高兴的一天,也是我自己最高兴的一天。
这些年,经历了很多事,大多都忘记了,可是发榜那天的情景,却总是让我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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