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

（1）

那双鞋的鞋帮子有些萎靡

鞋带怕是早就经不起拉拽了

我曾经踩着它走过很多台阶

并不是为了爬到更高处

那些粘在鞋上的泥灰

已经不再是最初的模样

它们最终会被拍落，或者

被洗刷到地上

被另一双漫无目的的鞋子带走

车轮上的泥和鞋底的一样

都来自人迹罕至的地方

那些我们去过的，荒芜和萧瑟的地方

我们有意躲开人群

因为每一个我们见到的人

都可能是恶意的

我们跑到了空无一人的避难所

在冬天的晚上

和寒冷，还有星星作伴

（2）

一辆卡车呼啸而过

惊扰了那天最重要的仪式

在逼仄的空间里

乌鸦在滴血的祭品上叫嚣

那个经络分明的玻璃杯深得我心

要是它完全透明就好了

如此，鲜血在杯中就显得晶莹

我以为这全是梦境

而我分明闻到了血腥味

在梦里，我是没有嗅觉的

我们挤在各种玻璃房间里

赤身裸体

像两具泄空欲望的干尸

干干净净

我想象你光着身子穿鞋的样子

我想象你每一寸肌肤

以及你脚上各种各样的袜子

那些被压缩的记忆深受鼓舞

在仪式的最后时刻冲破束缚

钻出玻璃房子，逃离避难所

（3）

蚌壳觉得它再也开不了口了

那么，它真的开不了口了

昨天它还对那只蜗牛窃窃私语

讲述那个水晶棺材和所罗门法典

所包含的意味深长的计划

它最终变成了一个寓言故事

一屋子的海水冲走了无法醒来的梦

留下一点盐

在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闪烁其词

故事，也已经泡汤了

打开的门窗在阳光下

慢慢变干、变瘦

那些离群索居的乌鸦

被一面突然出现的镜子惊吓

僵直的腿和翅膀丧失了飞的勇气

和闭口不言的蚌壳一起

死于一场袭卷房间的风暴

一切都是谎言

时间信以为真

（4）

记不清有多久了

我被关在一个无声的房间里

数着掉落在地上的头发

那些长长短短的头发

像是掉落的满心欢喜

我躲进这个远离城市的避难所

用火石取火，点燃拣来的干柴

那燃烧的柴火并不是属于我的事物

火光控制了我

控制了我的眼睛和身体

它如此单调

如此单调地拥有着我

我点头

影子就膨胀成一个巨大的黑影

我闭上眼睛去抵抗

却像枯枝一样惨败

时间还早

天已经暗了下来

（5）

我想象头顶的光

在我抬头时会呈现什么模样

是白色

大块大块铺张，充分渲染

我害怕身后的影子

会在我转身时逃离

在荒野

随心所欲膨胀，无边无际

窗户，被雾霾挤压，打开记忆的桎梏；

牙齿，开始生长，呼吸唇舌的褶皱

一只高速行驶的兔子，追逐

死去的猫，还有金鱼

用海马刀打开一个谎言

你从未曾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