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想,我骨子里应该是南方人,家在终年温暖见不到落雪的江南水乡。可我却是个地道的北方人,每到年末就要忍受和盛夏一样长的寒风肆虐的冬天。
北方的冬天,长的要到整年的一半,夏天过去了,就被迫着裹上厚厚的冬装,迎接着他的到来。春和秋都是走个过场,匆匆忙忙停不下脚步,就像一幕舞台剧结束时衔接的巨幅幕布,夏天表现的轰轰烈烈,扯下幕布,沉寂濒死的冬就从遥远的他乡席卷着北风和冰雪风尘仆仆的赶来,然后牢牢的占据着舞台的中心,生硬的渲染起热闹的氛围,把着进出的正门,让我们这些被动的观众配合着他的表演节奏。
我从小就是厌恶冬的,一直到现在也是。我从来没有像爱上炽热的夏那般取悦他,我想追着夏天的步伐一路向南,可冬天的巨手还是把我困在了北方不能动弹。不老实的孩子总要收到父母的斥责的,冬对我也一样,把气温跌破零度,让没有棉衣庇护的手脚和耳朵受尽折磨,寒气顺着皮肤的缝隙钻了进来,通红冰凉然后血液像水一样结成小块,一点一点的侵蚀,直到数不清的小疙瘩连成一片像伤口一样结痂才肯罢休。我在长的看不见未来的阴郁冬日,掰着指头盼望着春天的到来。冬带上伪装的面具,收敛起凶残的脾气,气温稍稍回升,结痂的伤口就隐隐的生出仿佛大病初愈的痒,克制不住的挠破,一场倒春寒又在快要愈合的伤口撒下一把咸盐,让人痛苦的无可奈何。只好在冬远去的夏日,看着留下的疤痕,数落着他的凶残。
冬天来的时候,总不会是安静的。他派来的寒风迅速赶走残喘的秋,扯下枯黄的树叶,在凌晨敲碎了未关紧的窗户,大摇大摆的宣告着他的到来。我缩在终日开着暖气的房间,借着假意的温暖逃避着外面的寒冷。岁末的尾巴上,只有温暖的被窝才是免遭冬洗劫的桃花源,我想变成拥有冬眠力量的土拨鼠,腆着鼓鼓的肚子沉沉的睡去,躲避冬天的严寒,一醒来就是盎然的春天。可我终究是完不成愿望的,只好整日的待在封闭的房间,等待着下一个季节的轮转。
冬也有附着讨人喜欢的雪,一片一片的洒下,覆盖着人间。双脚不忍心踏上,咯吱的声音实在是辜负了漫天的诗意,只得怜惜的等着她一点点的消融,生怕尘世的泥土玷污她洁白的裙裾。我羡慕那些习惯并且爱上冬天的北方汉子,三五成群的围坐在生起的火炉旁,温一壶热酒,大快朵颐的品尝着冬日的美味。可我还是畏惧冬天,害怕他让我吃尽苦头的寒冷,想尽办法和他比着耐力,消磨着时间的难熬,祷告着他的败逃。
我又想起了好久之前做过的一场梦,我变成了一个气息微弱的老头,在生命中最后一点时间,想要熬走冰冷的冬天,把上帝给予的生命留在有太阳温度的春天,可还是败退着埋在了丢失绿色的土地。我接近窒息的从梦中醒来,摸着残存体温的身体,心有余悸的忘掉了刚才的梦魇。
愿今年的冬短一些,少些看不清面孔的雾霾,早些在爆竹响起的新年,叫醒沉睡的春天,让我这个畏惧寒冷的人多一些生命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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