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

                          习惯

      沿着运粮河边的林荫道漫步的时候，我只走欧景名城前面的路往东，而后，折而南，而西，走顺时针。

      暑假里，印象中，多同向者，也偶有三两对面而来的人。

        昨日黄昏，我再度走顺时针，就遇到两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听着音乐，聊着嘻嘻哈哈的话，对面而来。她们甩开臂大步流星，姿势夸张地扭动脚步，舒展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不宽绰的路，立马拥堵了。

      我侧立路边。少数礼让多数。

      第二圈，“会车”的时候，一切如起始模样。我继续侧身让路。

      但突然，就觉得别扭了。

      她们是逆时针方向的！

        怎么要逆时针呢？那样转圈不晕头吗？遇到她们擦肩而过时，我猛地就晕头了，仿佛坐了过山车。

    好想叫她们停住，转身，跟我一个方向走。

      逆时针，不别扭吗？

      如果不别扭，为何叫“逆”呢？想一想，凡用逆字组成的词，总有些让人难适应。

        后来，我就坐在石台上，等她们退场。她们不退，我就坐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感觉。每个人，都有自己日久年深形成的习惯。

        一位同事，特别喜欢和她的大学同学她的闺蜜聊天。同事是一位很内向很文静的人，尤好读书。我以为，她娴静幽雅，凡事都会云淡风轻。哪知有一晚多聊了几句，她告诉我，她非常难过的时候，就跟闺蜜聊，哪怕半夜三更，也得跟闺蜜聊个透。

        四年大学里，她和她的同学成为密友。是什么让她和她，而不是其他人成为密友的呢？

      我仔仔细细地琢磨了很久：是习惯。

        一个人，成为自己的标志之一，就是有了自己的习惯。然后，按照习惯，与身边的人交而往之。

      近年来，我习惯了独处，于是爱和偏好静的人交往，即使不交往，心里也偏向这一类人。

      朋友深夜里聊天，只选择她，也是习惯。

      她说，这就是好友，你难过的时候，半夜里发个微信去，她在那头守着，不离不去。

    她们早已习惯了彼此的相互依偎，习惯了用同一种声息交流。

    另有一位同事，和妻子二十余载风风雨雨。也恩爱过，也争斗过，也彼此嫌弃过。有一次，因为长辈，夫妻俩几近分灶异爨。我劝，柴米油盐，叮叮当当，这就是夫妻烟火处。当年穷追，今日断不可舍。

      他感慨，如今所剩，只是一种习惯。

      后来，我也仔仔细细地琢磨他这句话。夫妻间，若真剩下了习惯，倒是真的好。

      习惯了对方的烟味儿呼噜声，习惯了对方的法令纹深眼袋，习惯了对方爱吃辣爱拌醋，习惯了你的晚睡我的早起。

        你的，就是我的。

        这也是夫妻之境啊。平淡的境界，是自然真实的境界，也是天能长地能久的境界。

      于是，我告诉他，妻子真不错，和你父亲十余年同处四十余平米的房子。她习惯了那是你父亲，和你有同样的姓氏，和你有同样的方言，和你有同样的脸型，和你有同样的亲情。

    如果，  芸芸众生，茫茫人海，有一个人，让你习惯了，想在夜深时，把自己的心事说与他（她）听，纵是远隔万水千山，也如握手而晤，扺掌而谈。这样的彼此，真该庆幸。

      所以，那两个逆时针在运粮河畔大步流星向前的少妇，她们日日走过的，是她们永远不变的路线。我为什么，非要觉得别扭呢。

      这世间，就是由一切的习惯组成的方方圆圆，安安稳稳。三条腿的鼎，四条腿的凳，都能自成太平。

      坐看她们一圈一圈地走过，终于不再目眩。起来，跑步。她们逆她们的，我顺我的。

        各自阳关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