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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能力提升了,身份也升级了,可残酷的事实是我们的收入并没有增加多少。清明节那天,我和乌鸦对了一下帐,心立马凉了半截——因频繁借支账上已没多少钱。对比预备加大勒裤腰带力度的我,乌鸦确实是个有主意的人,他看到附近包工头老赖的日子过得滋润,也开始培植起自己的势力来。
乌鸦最早叫过来的是一个叫竹竿的人。竹竿是早年让驿前镇闻风丧胆的“流沙帮”骨干之一。据说,他在广东流沙上演过港台警匪片中手持来复枪喋血街头的戏码。不过,他真的很和气,说话柔声细语,待人平和真诚,就是对待一张力不从心的60斤的宽大床头,都像在安抚一个哭闹的儿童,满脸挂满自嘲的微笑。当然,从一个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转变为一个安分谦逊的老实人他走过的路不短:十二年零八个月的牢狱(他跟我说还减刑了两年多)。没干几天他就因为身体吃不消走了。在他离开前一晚的饭桌上,我还颇为伤感,就像跟一挚友告别,尽管我一直刻意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竹竿走后不久,乌鸦又叫来一个号称毛鬼子的人。毛鬼子是镇上杨家湾村人。他家离我家不过百米。他行踪飘忽,很少回家。他回家那年,杨家湾的村民不敢确定大年初一会不会下一场预示好年景的瑞雪,但都相信毛鬼子兜里有货。09年他把那几间陈旧的老屋推倒重建也发生了纠纷,但相比我家的对簿公堂,他跟他大嫂因分家不均的嘴仗就轻小了很多。房子建好后,他跟他大哥算是彻底决裂了,他那神智不清的二哥也没了容身之所(早前睡在厨房边上的柴房里),他的老母亲虽住起了新房,心里恐怕更不踏实了。总的来说,毛鬼子这人很机敏,他也是“流沙帮”中少有的还有清白之身的人,但也是这份聪慧让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说白一点就是没尝过坐监和追捕的滋味还有所幻想。所以,这也就决定了他来顺德的目的不可能是考察项目。在他离开前一晚的饭桌上,他居然好奇地问我:“你这么年轻,怎么干这个?!”那话外音不就是劝我,扛板屈才,明儿跟他混,保证吃香的喝辣的!
打发了毛鬼子,乌鸦也心灰意懒了。不过,四月底从泉州主动投奔过来的赌鬼,又给乌鸦带来了一丝微亮的希望。赌鬼的决心也不是竹竿和毛鬼子可比的。他一过来就租了一个单间,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每天早上,他也准时出现在小店门口,等待分派任务。不过,他的造型有点特殊,始终是一副西装革履的装扮。乌鸦问他为什么不换身陈旧衣服来做工,他当着我的面,回敬道:“我哪有那样的衣服!”在和煦的晨光中,穿着笔挺西装的赌鬼游走在我们这些穿着破衣烂衫的苦力中的情景,像极了电视剧中领导去慰问灾民的桥段。做了两天,他说皮鞋太硬走得脚痛,隔天换了一双轻便的解放鞋,可那套黑色西装依然笔挺。第四天,他那套黑色西装终于脱下换洗了,可他也以“腰酸背痛腿抽筋”为由,索要了一天的假期。总之,赌鬼是搬运人士里的标杆,他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我们摇摇欲坠的尊严。
可惜自珍自重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五月中旬,赌鬼向我们暴露了柔弱的一面。那天下了一天的大雨,赌鬼不仅淋了个落汤鸡,还扭伤了脚踝。晚饭时,喝了一点酒的赌鬼再也抑制不住肚里汹涌澎湃的苦水,泪流满面地向我和乌鸦倾倒起来。他说,他是被他那唠叨的老婆逼出来的,眼下没地方去先扛段时间板。还说,要不是看在两个儿子的面上,非得跟她离婚,她太不知好歹了。都说男人的眼泪如钻石一般的珍贵,一开始我也被赌鬼那伤心泪给感动了,可乌鸦一句“这么早不如斗几把地主吧?”,赌鬼立马破涕为笑,我也就像被人无缘无故地打了两巴掌愣在了原地。那女人的眼泪呢?有说像春雨一样落起来没完没了,有说是最没用的液体,也有说那是女人最原始的武器……但不管怎么说,好像都不如男人的珍贵,如果细心推敲,还能咀嚼出一股酸涩的揶揄味。那事实果真如此吗?就在赌鬼泪流满面控诉他妻子罪状的两天后,我看到了一位无助绝望母亲的眼泪,那一场景至今让我心有余悸,也由衷感叹:如果没有了眼泪,女人在这世间该怎么活?
那是在如梦被迫堕胎的前一晚,一对年轻情侣的父母在小店门口,上演了一起惨烈的对峙事件。那是一个凄凉的夜晚,天空中看不到一点星光。我跟往常一样,忙完事情,便朝小店走去。到时,小店门口聚集着一片黑压压的人,疯狂的嘶吼和凄厉的哭声冲击着清冷的空气,我寻找着不断位移的风暴中心点,胆战心惊地观察起这些被愤怒绑架的人来:如梦被她的亲友围阻在店里,凄冷的灯光中看不到她纤瘦的身影;如梦的母亲泪眼婆娑,悲痛如巨石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瘦高的哑巴脸容扭曲,表情狰狞,几次冲过去要暴揍那个始作俑者,不过都被自己的亲友拉住了;那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耷拉着头,像一蹲一动不动的石雕,沉浸在无限的悲伤与惊恐之中;男子的父亲神色凶狠,站在儿子身边保驾护航,身后是请来的一伙擅长滋事凶神恶煞的助威者……对峙因如梦母亲的昏厥推向了高潮,也是因为她的昏厥让我看清并记住了那张布满泪珠的脸,那泪从二十多年前人贩子以招工为由,将她从偏远的赣州乡村带出来的那刻起何曾断流过?
世界是如此干涩,里面挤不出一丝的泪水。好想逃离眼前这片荒漠,和你共赴新的纪元。多希望你也能感受到爱情的苦楚,这样就能掀去灵魂前面的薄纱,打碎心壳上的枷锁,构建踏上征途的默契。我一直在准备,与你相逢的那一刻;我一直在等待,你敞开怀抱的那一天;我也一直在隐瞒,途中要经受的雷电风霜。
有些事,不仅当事人落泪,旁观者亦痛苦,只是掩饰程度不同罢了。如梦堕胎后一天的晚上,我准备了很多宽慰她的话,可当我看到她母亲那双红肿的眼睛后,我突然明白那些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话不仅多余,还扰人心烦。沉吟片刻,我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小店。小店昏暗,压抑,囚禁着无法排遣的凄冷。看到有人进来,脸色发青的如梦本能地偏了一下头。她那满脸少见的冷漠让我感到好陌生。桌角依然躺着她那廉价的杂牌手机,而如梦满脸幸福地向我诉说“男友”月底将给她买苹果4S的承诺言犹在耳,在悄声静气中,我仿佛听到那手机发出来的低沉嘲笑。我从冰箱里随手抓了一瓶饮料,茫然地走到她们母女俩面前。如梦面无表情地接过钱。我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几天后,如梦跟她的爷爷奶奶回了陆丰休养。又过了几天,我在一个雨天负伤:一块从车尾滑落的床板砸在我的大脚趾上。养伤期间,我整天整天地呆坐在四楼的房间里。也是在那孤独悲凉的氛围中,我开始反思人生:过去不堪回首,往后毫无希望。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想了几天,我做了回深圳的决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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