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和其他的时间」读后感
在写作风格上,托卡尔丘克跟昆德拉着实多有相似之处。就以《太古和其他的时间》与《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为例。 首先,《太古》和《轻》的章节均短小、跳跃、破碎。除去个人风格因素,这可能还跟两位作家所属国家的历史——波兰和捷克的历史有关。作为邻国,波兰和捷克的历史本身就有很多共同点。仅就二十世纪而言,它们原本受辖于一个更大的国家(奥匈帝国和沙俄/苏俄),一战后获得独立,享受了仅二十年的自主,便又在二战中遭德国入侵和占领,二战后又受苏联的辖制,直到八九十年代才终于获得新生。那是捷克和波兰最为动荡的岁月。这种动荡、混乱、破碎,可能现身在了《太古》和《轻》的结构之中;就连小说的内容,也总是跟历史紧密相关——历史是这两部小说的主角之一。 另外,它们又都是「发展式的」小说。一开始,章节之间显得不连贯,似乎并无多少关联。但在阅读的后半程,在前面章节的累积之上,章节之间的联系逐渐明朗,后面章节的意义则愈加丰富;如同互文,前面的章节在倒回去重读后,也体现出提纲掣领的预示意义。于是,故事仿佛一个几何体,读者一开始只看见它的一面或者两面,却在阅读的进程中,渐渐从四面看见八面,到十二和二十四面。到最后,终于发觉整个故事是个浑然的球体——往里可以窥见无数瞬间、人物和事件,彼此独立又互为阐释,万花筒般纷繁迷人。
简单的句子,短小的章节,却发展出丰馈的想法,深厚的意义。遣词造句是轻盈的,哲想思辨却是厚重的——举重若轻,是《太古》和《轻》最大的共同点。 故此,说托卡尔丘克和昆德拉的小说是“多声部的”。各色动作、时间与事件渐序登场;叙述者的声音同人物的声音交相辉映。然而这两位作家的写作终究有些什么是在本质上不同的。我想,这还是他们生长其中的文化环境所致。 提起捷克,我会想到它的巴洛克建筑,以及浪漫主义音乐。昆德拉在《帷幕》中强调过这两点。在我的想象中,这两者塑造出了一个恢宏、华丽、高贵、缱绻的布拉格形象——简言之,一个古典的旧欧洲形象。同时,在我读来,《轻》的行文也有着优雅、从容、沉着的特点(尽管它说的是一个动荡年代里,几段动荡的爱情)。叙述者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如一个旧欧洲绅士,谈吐间是风趣、奇想、学识,而没有学究气。
而波兰呢?我想到的是它的自然精致,乡土的厚重,还有天主教。托卡尔丘克便是定居在波兰农村;乡村、自然和宗教也是《太古》的主角。小说的笔调亲切而疏离,冷峻而热情;时而超凡脱俗,论涉上帝与圣母,时而着眼于烟火,谈及人世多情。更别说那些描述物体、动物、植物和真菌的时间的文字,令人眼界大开、神清气爽。我觉得,大自然便是这样讲故事的。大自然就是那座桥梁,连通了天堂和人间,宗教与乡村,神秘主义和日常生活。因此,我说托卡尔丘克的写作是「有灵性的写作」。 若用一个比喻来总结,《轻》和《太古》都好比一部交响曲。不同的是,如果前者的乐器是钢琴、提琴、小号和双簧管,那么后者的乐器(或曰声音的来源)则是山峦、森林、草原与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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