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知名S专家会诊一周后,我住进了乳腺外科病房。住院第2天有了一种新的认识:我不再是人类,而是由众多零部件组成的机器。因为这一天经历了各种检查,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被各种各样的机器扫描和探索,似乎体内长期不见阳光的黑暗地方都被照亮了。检查后的结果汇集到S专家那里后,助理开始动员病人签手术协议。我没有征求丈夫胡子的意见,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意见只有一个:我要保乳。
手术前一天晚上,悲伤弥漫在我们病房里。第二天即将面临失去完整身体的恐惧,让我们无助和彷徨。四五十岁的北京大姐请我用她的手机给她的胸部拍照留念,我忍住眼泪,从各个角度拍下了她美丽的胸部,其他病友已经忍不住哭泣起来。
手术这一天,我们病房里山东大姐和老乡被判定为恶性肿瘤,直接留在了手术室里;年龄最小的小美女,她的结果是良性的,北京大姐也是良性的,她常常出了一口气:老娘终于逃出生天了!
轮到我进手术室了,我恐惧的要命,心跳到了140。几个助手轮番聊天儿,缓解我的紧张心情,直到我心跳平静下来,他们才开始打下麻醉。那一刻,我突然想见胡子和儿子,那怕是看上一眼,却不让看。于是我心底暗暗咒骂,主刀医生生儿子没那啥,骂着骂着我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我浑身冰冷,胸前裹满绷带,身下也插了尿管。我意识慢慢清晰起来,急切的问医生是保乳还是全切。当然是保乳,助理笑着回复我:活体病理显示右乳浸润性导管癌,肿瘤已取出,无转移,右腋窝淋巴全扫。
出手术室的门口,胡子和家人迎了上来,妹妹眼眶红红的,明显哭过。胡子用手抚摸着我的脸说,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回到病房里,医生说要补充营养,有专门给乳腺病人提供的鸽子肉鸽子汤。胡子赶紧准备去了。
我们这个病房里,六个病友,最小美女可以出院了,北京大姐也可以出院了。山东大姐和老乡做了全切,疼的受不了,打了止痛针不能动,也不敢动,更睡不着。
到了晚上妹妹想留下来陪床,她是医生可以更好的照顾我。我却紧紧的拉着胡子的手,语气坚定的让妹妹走了,这一刻,胡子是我最亲近的人。
可是问题来了,胡子睡觉时呼噜是响天震地,影响别人休息怎么办?胡子说他选择不睡,或者等我们睡了他再睡。
于是好几次,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胡子站在窗口,望着夜色发呆。我明白他有他的焦虑,我的病拖累了他。他还有剧本没有完成,大咖制片人在一天内发了好几条催稿消息。
天微微亮,我被呼噜声吵醒了,我看见胡子坐在陪护床上头耷拉着,呼声一片,我刚想叫醒他,却被嘘的动作阻止了。原来山东大姐和老乡也醒了,老太太把手放在嘴边做出嘘的动作,我被感动了。感谢大家的理解和包容,就让胡子多睡一会儿吧。
这一天病房里笼罩着悲伤的情绪,我们4个人里,两个癌症转移,一个复发。转移和复发成了新的话题。我陷入胡思乱想中,想到了父母兄妹和丈夫胡子,儿子橙子。如果还有几年活法,我儿子怎么办?他孤零零活在这世上,没有妈妈会不会有心理问题?医生要求做的恢复练习动作,我也没有心情去做,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无法自拔。
下午突然病房进来一道光,儿子来了,儿子甜橙的到来把病房的一切悲伤一扫而空,儿子奔跑着扑上床来抱我,嘴里不停的喊着妈妈……妈妈。
胡子一把抱住了儿子,说妈妈生病了有伤口不能抱。儿子两手死死拿着我的手,然后抚摸着我的脸,护士刚好路过,喊到不能抱孩子,千万不能抱。
胡子把儿子抱走,儿子委屈的抹眼泪。老娘就是要抱!我忍着疼痛,抬起胳膊,把儿子揽入怀里。拍着他后背,他像温顺的小猫,拱入我的身体,用小脸儿在我的脸上蹭来蹭去。
两个小时后探病时间到了,有两个志愿者过来教我们做乳腺手术康复的动作。为了能更好的恢复伤口,目的就是为了能抱着儿子,我开始了努力的练习,甚至在睡梦中胡子都看到我两手在半空中不时的抬起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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