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腊八格外的冷,冬风呼啸,夹杂着零星的雪花,刮到人脸上如同刀割般疼,村里好多人家都忙里忙外的准备着腊八的晚餐。
家里日子好些的人家,包了大肉饺子,日子不好的人家,虽然吃不起肉,但是也没闲着,土豆白菜剁馅儿包饺子,家家户户锅灶上都咕嘟咕嘟熬着腊八粥。老人常说,腊八吃了饺子,这年冬天才不会冻耳朵,腊八的时候一定要吃好。
放眼望去,夜幕下的村庄每家屋顶都丝丝缕缕的弥漫着炊烟,渐渐升起、飘散、直至掺入云层消失不见,这样的制产村还真是一片祥和呢。
腊八过后就是年。人们都在纷纷为这个即将到来的隆重的节日准备着,炸油馍、大扫除、赶集置办过年的糖糖果果,年轻女人们,则忙着给自家孩子准备新衣裳。大人们过年可要忙坏了,但是对于孩子们来说简直一年当中最开心的时候了。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孩子们高兴的跑着、跳着,彼此炫耀着妈妈买了什么新衣服新鞋子,好不热闹。
腊月初十这天,唐玉还在家里里里外外的打扫卫生,晌午时候,大姐易新华跟易三姐金萍来家里串门了。唐玉笑着招呼两个姐姐进屋坐,大姐打趣说:“你这肚子咋还这么小?这都快生了呢,你要赶紧生,哈哈再不生我们可就走了。”唐玉笑着回答:“快了呢,快了呢,应该再有十几天就要生了。”唐玉说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心想,这肚子,确实不像是怀了孩子的,看看后墙草场那边张家媳妇,婚期跟自己差不多,怀孕比自己晚了一个多月,肚子看起来有自己两三倍大呢。
正想着,只听见三姐又说:“你这肚子这么小,营养都跟不上,孩子生出来恐怕小的很呢。你又这么瘦,不知道生下来奶够不够?可别苦了孩子。”
“就是说呢,从怀了他,真的就没吃过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地里的活又重,我也担心没有奶呢,只能生了再看情况。大姐三姐,你们先进去坐,我去给你们做饭。”唐玉一边说着,一边掀起厚重的门帘把易家姐妹迎进了书房。
书房里,侍月秀正拿着一件刚拆的暗红色旧毛衣围着火炉绕毛线。易胜贤斜趟在炕沿打盹。见两个女儿回来了。侍月秀高兴的站起来迎上前,“你们来啦,赶紧烤火,今个外头冷得很。”说罢,赶紧提起炉子上架着的烧水壶。易胜贤也闻声睁开眼睛,看到是大女儿跟三女儿回来了,扬声说:“回来啦?坐哈先烤火,唐玉,去给你大姐三姐做饭。”
“哎。”说罢便起身走去伙房做饭。
饭后,一家人都坐在上房聊天拉话,都在聊今年的庄稼怎么样;每家的收成如何;谁谁谁家今年种了什么;听说谁谁谁家茴香卖了多少钱;谁谁谁家养了几只鸡……聊得不亦乐乎。
唐玉坐在旁边听着着大家聊天,偶尔插几句。不一会儿,唐玉只觉得肚子坠坠的,渐渐出现了痛意,揉了揉也不见好,越发难受的坐不住了,就冲着大家说:“你们先聊着,啧啧,今个这肚子坠的有些难受,我先去睡了。”
侍月秀立马紧张的说:“肚子坠?会不会要生了?”
易新华说:“不会吧?早上还在说呢,预产期不是还有十几天嘛,妈你别太担心了。”
唐玉一边起身准备走一边说:“就是妈,预产期还早呢,别着急,你身体不好可急不得,我去躺会儿就好了。”
“那你先去躺着,盖上被子。”
“哎,我知道了妈。”
唐玉回屋躺炕上觉得肚子好多了,手不自觉的抚摸着肚子,这段时间越来越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动了,经常睡着睡着就被孩子给踢醒了,唐玉想,可能老是一个姿势睡觉孩子不舒服了,然后起来翻个身换个姿势再继续睡。想着想着,睡意一阵阵袭来,带着对小家伙即将出世的喜悦唐玉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没睡多久,突然感觉肚子一阵刺痛,而且阵痛越来越厉害。唐玉一下子睡意全无,慌了起来,赶紧喊着叫婆婆和两个姐姐进屋。易新华和易金萍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侍月秀慌慌张张的进了东小屋,一看唐玉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侍月秀见状说:“要生了要生了,平儿,进来我给你安顿,跑快点赶紧去请你韩大妈,你媳妇儿要生了。”易平激动地说:“我这么快就要当爹啦?哈哈这就去。”
一会儿功夫,易平就请来了韩大妈,走进院子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听见屋里传来“呜哇呜哇”的哭声。韩大妈一瘸两拐的往屋里挪着,开心的仿佛是自己要当奶奶了似的,笑的合不拢嘴,脸上的肉因为笑得夸张向两边紧促的挤着,活像个弥勒,韩大妈对旁边搀扶着她的易平说:“嗨呀,平儿呀,看看你这媳妇儿,多罡气,不光干活速度快,连生孩子都这么麻利,你小子好福气呀。快走,咱俩赶紧进去看看去,哈哈,易侍姐呀,当奶奶啦哈哈哈……”
掀起门帘走进屋,侍月秀就激动地拉住易平和韩大妈的手说:“是儿子,平儿,是个儿子,儿子呀,咱易家有后啦呜呜。”说着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炕上大汗淋漓的唐玉,紧闭着双眼已经昏昏睡去,脸上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笑容,这是初为人母的喜悦。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死去活来,而是一种特别幸福的事,眼角一滴泪,缓缓的流向鬓角,然后渗进浓密的头发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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