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沙之味 (Sweet Beans)》是我最近看过的最好的一部老电影。其中最喜欢的场景是男主角千太郎和女主角德江一起制作红豆沙的段落。这电影不是一部爱情电影,主旋律是人间真情,跨越年龄的真情。
千太郎是一个铜锣烧店的店长,三十来岁。德江则是店的雇员,有七十多岁。在这个片段中,德江在教千太郎制作红豆馅。
德江:我们是为他们服务的。
千太郎:服务?我们的顾客吗?
德江:不,红豆。
千太郎:红豆?
德江:他们从田地一路到了这里。马上就煮是对他们的不敬。我们要让红豆习惯这个甜味。这就像第一次约会。两个年轻人需要互相熟悉。
千太郎:我们要这么看他们看多久?
德江:两个小时。
德江:不要搅得太用力。Don't stir it too hard.
德江:当我做红豆沙的时候,我总是认真听红豆讲述的故事。想象它们经过的风雨,沐浴过的阳光。当它们还是小芽的时候,什么样的微风吹过?听,它们一路走来的故事。
是的,认真地听。我相信这世界上的万物都有它们自己的故事,阳光,风,也有故事,不是吗。我想你可以听见它们的故事。
是啊,万物都有自己的故事。
我书桌上的小雕像,一个手托下巴陷入沉思的男人的雕像。它原先只是一块石头。也许深埋地底成百上千年,后来到了匠人的工桌上,被细细琢磨,便成了现在的样子,活活如生,只需向他吹上一口带生命的气,便能成为一个大活人了。
我书架上的书,哪一本不是作者殚精竭虑,被当作婴儿一样,用文字哺养,用思想入魂,经一年甚或数十年的努力,方才成书。
我喝的咖啡所用的豆,在非洲或南美的某个山上生长,也许某只美丽的小鸟曾在它们的身旁欢唱,蝴蝶蜜蜂曾在枝头停歇。从生长的地方到我的杯中,经历过农人小心的收摘,细心的筛检,烘烤师温柔的搅拌,再经我专注的研磨和烹制。
德江和千太郎的对话打破了我的尊重对象的边界。以前,我认为任何一个人都值得尊重,哪怕是对手,甚或敌人,毕竟我们都有着同一个起源,都在人类这棵大树上生长,只是长在不同分枝而已。一个人不尊重你,并不能成为你也不尊重他的理由。后来,我喜欢追鸟,觉得每一只鸟、每一只动物都值得尊重,毕竟,我们都有着同一个造物主。看了这个电影片段,我相信,世间万物皆值得尊重。
尊重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听起来很傻,却并非无意义。尊重它们,也是尊重为它们付出汗水付出辛劳的人们。如果你是工匠,尊重你手里的它们,也是尊重自己的劳动,是尊重那些将会享用或使用它们的人们。
这个电影片段也让我想到生命中遇到的那些老师,特别是在工作中亦师亦友的同事。他们并没有义务把自己所知传授他人,也并不会因此获得物质上的报酬,却倾囊相授。我跟他们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那种也许比亲人更亲、可互相倾诉的感情,就如德江与千太郎间那样。
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联结,关系的亲疏,是一个尊重的函数。如果没有尊重,关系是极弱的,即使表面上看起来亲密,如果没掉了互相利用的可能,就从朋友变成路人;有了尊重,这关系就能进入一个良性的循环,越交往越亲密。这种尊重,必然是其中的一方先予付出,投之以桃,而后另一方付之以回报,报之以李。
所以朋友们,不要吝惜你的尊重,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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