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搜索记忆无果,想要询问我们何时曾有交集时,成浩已经把车停在一家咖啡厅门前的车位上。
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我蓦然一阵恍惚,有种重生的感觉。
原来我还是喜欢这种置身俗世的热闹,现实再怎样无奈,都还有希望——重生的希望。我曾经因为失去小豆丁想要避世而生的想法,在这一刻彻底化烟而去。寻一处幽静之所,过完余生,终究是不现实的。自我放逐我还是做不到,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清净之地!
“我需要帮你叫医生么?你这样一直看着窗外,我真怕你颈椎就此定型了。”成浩揶揄的声音突然在身边想起。
“抱歉!”除此之外,我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语言,随之推开车门下车。
今天我似乎格外容易走神,以往从墓园回来,我并不是这样的。也许曾经打开的都是极简模式:去墓园——沉默——回来——吃饭、睡觉——起床工作。而今天——我看了看身边站着的成浩,意外太多。
我和成浩走进一家咖啡厅,虽然里面音乐舒缓,灯光温暖,卡座里三三两两低声絮语,并不嘈杂,但我依然微微皱眉,这并不是一个讲故事的好地方,尤其是成浩的故事。我用眼神询问成浩,确定要在这里?
成浩牵动一下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没有说话,也没有带我入座,而是直接领着我走到一旁的电梯直上三楼。
进入电梯我终于意识到哪儿不对了,进入咖啡厅时,居然没有服务人员上前服务。这座27层高的大楼我来过,却从来不知道进入三楼电梯还要刷卡的。
“成总,不打算介绍一下?”
“没什么,如你所想,这间书吧,包括楼下的两间咖啡厅是我的资产。”成浩一边低头沏茶,一边没有情绪地说着。
“从来不知道,成总原来不只是涉足地产。”我自发地将自己定位在客人的位置上,熟稔地端起成浩倒好的普洱茶。
“那有什么奇怪,每个人都不只有一面。行走在尘世里,谁不是戴着各种面具。你不知道真正的我,我也不必知晓真正的你,我们只需要关心我们在彼此身上能否得到想要的。而我不过是让人看到的是地产商成浩。”成浩看着窗外,缓缓说道。
因为临窗而坐,我也能看到楼下依然奔波穿梭的人。
是啊,每个人都有一副或几副面具。我们把它们当成武器,当成铠甲。披荆斩棘,寻求我们在浩渺苍穹中的一席之地。
我忽然什么都不想了解,不想问了,至少在这一刻。
“这栋大厦是我的第一部设计作品,也帮我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嗯?成总专业不是市场管理?”
“呵,其实我的专业是建筑设计。我不过是同时修了两门专业!”
我瞬间无语,恃才傲物,得瑟怎么写,不过是成浩这样的,我忿忿地想。人和人的差距就是大啊!
“云尚大厦的老板真够有魄力的,多少知名设计师不用,启用新星。”
“没什么奇怪的,因为他是成建业。”
“据我刚刚的认知,有点跟不上成总您的逻辑。我以为您会拒绝和您父亲的合作!”
“诚如你说,我确实会拒绝。但最开始找到我的并不是他,是他在云城分公司的秘书,合同走的是第三方委托公司,指定了我作为他们的设计师。所以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项目和他有关,等知道时,我已经可以坦然接受。他给了我一个机会,而我用我的专业为他设计了一个地标式大楼,我并不亏欠他。”
“那咖啡厅和书吧?”
“我用从他那里挣到的钱租的。你也看到了,云尚的主楼是办公区。这里是副楼,13个区,但每个区只有三层!十年前租金也并没有那么贵。然后在我有能力的时候,把它变成了我自己的产业。他既然有意放水,我也就当不知道。”
虽然成浩说得很坦然,但我似乎隐隐感觉到,他那是应该也有过愤怒。从小有过那样的家庭经历,曾经他是那样坚决排斥过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又怎么会平静地接受新一轮的纠葛呢?
不过,这不是重要的,重点是成浩的面具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戴起来的吧。不再嘶声力竭,不再宣扬,甚至连他整个人都被面具盖住,不再让人关注。但是,信息时代哪儿有什么真正的秘密,成浩能让各路人查不到他不想被看到的信息,本身不就很有能力么?
成浩到底有多少面具呢?
我的面具呢?我又是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中戴了一幅又一幅的面具的?曾经直面一件事情时最真实的想法与情感,在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掂量和迂回?我们用对我们最有利的面具游行在各式各样的人群里,又怎么顾得上面具后面那张脸是美是丑?
成人的世界里,纯真是多么奢侈性情!
不知道成浩的那个女孩郁佳晴,她是不是如她的出场那样本真地欢乐着。还是那个出场,她也戴了一副面具?
我并没有傻乎乎地问出,成浩一定不希望有任何亵渎他心中女孩的言论和想法。他会告诉我她的故事,不然我也不会有幸坐在这间叫逸安的书吧里。
袅袅茶烟,三几零食,满室墨香,成浩的故事就在这里铺开。涤荡在时光河里二十多年,曝晒在阳光里还泛着点点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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