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墟踏流风,御剑疾行,瞬息千里。
青阑尊的居所,名曰潜筠殿。大多数人都只闻其名不见其形,故此,潜筠殿成为仙界一处秘地,最是神秘修致,不食烟火。据说,那是一处灵气蕴存的宝地,身在云深不知处,若非天助,蓦墟怎么可能两百年成名,八百年英名屹立不倒?
这也难怪无人发现。潜筠殿方圆百里设有极尽复杂的空间锁。曾有能人耗费数十年精力破开了空间锁,寻到了潜筠殿本尊,奈何殿外竟还有一处庞大的结界,实力高于蓦墟者才有机会破开。这不是存心折煞人嘛?整个仙界,除了长年不问世事一心云游的圣尊,有谁打得过蓦墟?正因如此,当初破开空间锁的那位前辈撞上了结界,当即气得一口凌霄血,不久后就郁郁而终,空间锁的解法从此失传。潜筠殿掩面数百年,甚至有人怀疑,蓦墟修炼的是不是什么毁三观的秘法,才需要如此遮掩防备。
仙界再无一处比这里更安全了。蓦墟握着一块金红色玉璧,施施然踏入了潜筠殿。他感到玉璧内传来一次次微弱却顽强的抵抗,不由得微微浅笑,十年不见,这丫头,还长进了不少。
凌霄神印是封神的,结印难,解印更难。饶是蓦墟,也耗费了一番手脚。玉璧泛光悬浮起来,光影出渐渐幻化为一个女子。身形一实,那鬼新娘便立不住扑倒在地,追着金铃的头纱倏忽滑落,现出一张妆容精致的容颜。
蓦墟早有预料:“阿衫。”
被唤做阿衫的女子一把支起来。方才那一击的确是她的全力,但凌霄神印哪这样好反抗,硬是被巨大的压迫力震出一身血雾,不仅外伤不轻,估计内里也是难过得够呛。蓦墟淡淡的看她拉扯着厚重的嫁衣,喃喃,“阿衫姑娘本事非凡,当日一别十年,未曾想竟然重逢。”
阿衫面色仍是很苍白,似乎很有些生气,清冷回道:“劳烦青阑尊惦记小女子。大略公子是高高在上够了,亏我如此救你。如今一朝见我,端起了身份,觉得我可笑可怜,捉弄我当玩笑。”
“你没逃,我很意外。”
“是啊,逃走倒是轻易得很,可要是逃了,我哪儿来的机会当面跟故人――谈谈条件?只是不曾想,堂堂青阑尊,功高盖世,在我一个弱女子面前把身份掩得那样严丝合缝,我居然还真的怜悯了你。”阿衫冷笑一声。
“阿衫,”蓦墟似乎有些无奈,不依不饶,“你不也在冥界混得风生水起?大约是很得新鬼王宠爱,不仅成了鬼新娘,还保留了仙身,让堂堂鬼王为了你不惜破开上古神印,送你回来。”
“那封印,也只有你们忘了,冥界可没忘。几代鬼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停冲击封印,早就没残存多少。”阿衫哼道,“行了,别跟我扯,我现在暂且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
“暂且?”蓦墟笑出了声,“你是想用阳刃逃跑?不错,它的确可以助你化风遁光,且锋锐无比,不过料你也钻不出空间锁,便是出去了,你面对的就不是单单一个我,而是全世界。”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既然连羲龙双刃都肯分你一半防身,想必你们的契合度一定很高,这样的鬼新娘,不诛灭简直天理难容。”
阿衫的拳握起又松开:“难不成你不杀我?反正你杀也是杀,天下诛之也是同样,逃出去,逍遥几日是几日。”
“不,”蓦墟微笑道,“你执意想逃,无非是仗着鬼王对你的庇护,他是决计不可能放一个二十七岁的鬼新娘、他重生不老的关键入虎口的。潜筠殿有多隐秘我自己知道,所以,在这里,鬼王的手伸不进来,是吗?”
阿衫面不改色,哪怕想法已经被摸了个透。蓦墟又悠悠问道:“那么关键问题就是,实力这样弱的鬼新娘,鬼王应该恨不得吃了藏个几千年才对,怎会费力打开封印,放羊入虎口,做这样愚蠢的事?目的是什么,愿闻其详。”
阿衫反而吃吃的笑了;“青阑尊果真心思诡秘,或许是我太好欺负。”转而又冷冷道,“鬼王生命有数千年,他还没这么早用到我,我不愿在冥界待上几千年,就这样。”
“他就因这个原因放你回来?”蓦墟似乎有些许的意外,“阿衫,十年就能跟鬼王建立如此深厚的交情,真是天下奇闻。”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冷淡至极。
蓦墟徐徐背过身去,眺望着远山的浅碧,许久,才喃喃:“我知道了。”他回过身来,俯身注视着警惕的阿衫,道:“我破例,跟你谈个条件。你留下来,我允许你看尽仙界繁华,而你,不能离开我半分,直到鬼王亲自来仙界要人。”
阿衫惊得抬起头:“不可能!我被那么多人看见了,你要如何保我?”“我要保人,还用得着告诉谁?”蓦墟浅笑,“圣尊不知去向我便是仙界第一人,我说处置了便处置了,难不成他们敢闹到潜筠殿?况且又没看到脸。”语气中竟是毫不掩饰的疏离。
真是只手遮天。
阿衫垂头不语。蓦墟的意思她很明白,就是作为人质。将她牢牢绑在身边,既如她自己所说,有了自由,不必逃亡,也对仙界绝对有利,稍有异动,便会被蓦墟轻松掐死,分毫威胁都没有,哪怕阳刃功力深厚妙用无穷,可在蓦墟身旁待得越久,难免他不会在自己身上下禁制。可谓一石二鸟。她听闻蓦墟从来说一不二,能作出这样的让步已经很好。另外,也不用劳烦另一人为自己担心……可是为什么呢?蓦墟凭什么保她?凭什么?这是心怀天下的仙尊做的事吗?
“那,我能不能再提一个要求?对于青阑尊,这种小事简直是易如反掌。”
“说。”
“我在仙界丢了一件东西,是大约……嗯……这么大的一只暗蓝色小鼎。”阿衫双手比划着,“材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应该是某种珍贵的金属。”
蓦墟看了她半晌,道:“好。”
阿衫不再争辩,算是默认,心中气闷得慌,明明双赢的事,她总是感觉自己被暗算了。半晌又抬起头怔怔地问:“你要怎样做?”
蓦墟好看的眉眼由冷峻柔和下来一分:“拜我为师。”
“那不必了。”阿衫回绝得飞快,她只要自由,却不要整天在“仙界第一人八百年来的首徒”的阴影下活着啊!万一不小心坏了蓦墟的面子,她怕她当场灰飞烟灭。
“嗯?”蓦墟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不做徒弟也可以,你说说还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唔……当侍女?不对不对,她不会伺候人况且那不是要天天帮他扫宫殿一步都走不出去?那当妹妹?蓦墟不是孤身吗?从没听说他还有这么个妹妹,这近千年的年纪都能当她老祖宗了。
阿衫还捏着裙角苦苦思索要怎样才能既不顾蓦墟天大的面子又能自由行动还能让蓦墟满意不对她动手,蓦墟却突然在她胡思乱想时开口了:“其实还有个办法,便是……我娶你为妻。不过,恐怕等不到千年,鬼王马上就会从地下蹦出来找我决一死战。”
开什么玩笑!
此话一出,阿衫立即缴械投降:“好好好我当你徒弟就是了你别说了!不过万一我掉你面子了,怎么都好千万别随便动手!”
阿衫不再挣扎,抬手开始一根根慢吞吞地拆发髻上的金簪金钗,补充到:“还有……我不叫阿衫,我真名,叫做晏青山。”
蓦墟不知在想什么,回过神来:“青山就青山,那这样,以后我唤你红尘。”语毕抚掌朗笑离去,口中还在喃喃:“青山对红尘,如此甚好。”走至檐下却又止了步,也不回头:“不过既已同意,这些杂碎就别带在身上。阳刃的法力,我已封了,平日,它便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晏青山忙紧张握住了袖中的阳刃,果真,除了材质本身的灵气,什么也不剩下了。这是什么时候?!……猛地,头像被细针一刺,痛苦万分,鬼王隐在她魂魄里的两个影卫,竟然被生生抽出,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绞杀得灰飞烟灭。
惊悚!
那可是鬼王身边的御用影卫!
晏青山闷哼一声,一时气堵得连话都说不出,倏忽才发觉蓦墟走远了,忙爬起来叫喊道:“哎!不用拜师的啊!……”叫着叫着,直到蓦墟已不见人影,她才悻悻地缩回头来,将嫁衣狠狠一扯,一阵铃铃碎响,委屈地自言自语:“我住哪儿啊……”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我又手贱更了一章。
这章比较短小,但是内容挺丰富的。
我们女主居然这么窝囊地被要求留下来!诶,晏青山马甲的奇遇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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