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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天命】第十四章 归途(6)

【错天命】第十四章 归途(6)

作者: 西西惟亚 | 来源:发表于2020-05-05 19:59 被阅读0次

    此话一出,小妖们分成了鲜明的两派。有骨气的当场便咋咋呼呼地叫嚣了起来,没骨气的则彻底瑟缩了。

    公孙念见他们抬手只打嘴仗,心生不屑。他一跃而上,觉冷出鞘的一瞬扫出了一波凌厉的剑气,直接掀翻了一排立在原地狗急跳墙的妖。他遂当空一个跟头,直接跃过妖形屏障,连人带人,稳稳落地。

    白衣仙君回身道:“要打就打,吵什么!”

    他背上的明煜神君也跟着有恃无恐了起来,“擒住我俩,你们可就立了大功了!还等什么!”

    他们身后便是一片针叶林,松柏上还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头,也将那微不足道的绿色遮掩得斑驳。

    公孙念今日着的依旧是一席带着轩辕氏图腾暗纹的白衣,原本披在肩头的斗篷此时正妥妥得裹着背上的明煜神君。神族皇子送上门去给人当俘虏的时候本就着了件银袍,是以这二人在这皑皑的峰顶一站,便几乎与周身的雪景融在了一起。

    遂有小妖被这三言两语激得拔刀相迎,想要立这头功,寻妖王讨赏。一发而群起,众妖皆不甘于人后,争先恐后地袭了过来。因是为了个人利益,他们之间没有合作,亦没有主次。一群妖攻得杂乱无章,还闹哄哄的。

    白衣仙君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满意地回身背着身上的人在林间穿梭,间或踩上枝杈在半空潇洒得腾挪。他将那群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并在行将踏出恒山雪域之际,一个旋身当空朝身后追兵的方向猛力一劈。

    大地发出了一声隆隆轰鸣,宛如潜伏在地底游走的蛟龙一般,将这一剑的力量传递了出去。巨大的冲击力震得高耸的劲松开始摇摆,枝头堆积了万载的厚重积雪摇摇欲坠。穷追不舍的小妖纷纷止了追赶的步伐,惊恐地抬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灾祸。

    飘雪轻盈,落雪无情,转瞬间便将所有恐惧与无助掩埋,继而积聚成一团汹涌的白,一路朝着山下滚去。

    公孙念没有片刻的停留,虽然身后的危机已经消除,但他亦不能掉以轻心。这处是恒山,是妖族的老巢,是妖王的地盘,方才那方动静足以让敌人觉醒。他孤身闯入,犹如瓮中的鳖,妖王有的是法子擒住他。

    思忖间,四方气流有了明显的扰动,白衣仙君下意识地往高处躲避,余光瞥见有羽箭自四方而来,密密麻麻,想要将他射成个蜂窝。

    他身上还挂着个人高马大的明煜神君,这一跃,便没有平日里跃得高。拖油瓶似的神族太子并没有待在背上缺心眼地当拖油瓶,他见势不妙,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头顶的树枝,拉了身下人一把。

    羽箭堪堪擦过了靴底,公孙念又顺势一踩,借着这如流水般微不足道的力一跃而上,掷地有声道:“子炎,抓稳了!”

    明煜神君还没来得及去抹脑门上的冷汗,臂弯一揽,再次牢牢地挂回了他的背上,心有余悸,却又有些洋洋得意,“你没我不行吧!”

    天祁仙君短促地嗯了一声,“活不了!”

    说话间,又一波羽箭袭来,公孙念继续往高处走,想要将自己隐入茂密的林间。

    他们已经自恒山雪域而下,针叶林渐渐被红杉树林替代。杉树枝干粗壮,对于羽箭而言本就是个天然的屏障。射出的羽箭扎根在枝干上,反而成为了他人攀爬的阶梯。

    公孙念一路踩着高高低低的羽箭阶梯往山下去,身姿轻盈,游刃有余。

    前方的林子里掺入了几棵山毛榉,榉树参天,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公孙念眉心微敛,不敢大意,恐如此茂密的枝叶后有埋伏。天灵随即开启,五感增强。殊不知他背上之人亦开着天灵,正洞察着周围潜在的危险。

    他们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心有灵犀。

    明煜神君趴在他耳畔低声道:“下到半山腰了,离恒天殿不远,不可能没有埋伏。”

    “我们已经在半山腰下了。”公孙念沉着四顾,“刚刚那几波羽箭,先是由下往上射,说明敌人在低处。恒天殿是整座恒山的要塞,如此密集的防卫只可能来自恒天殿。可最后那波羽箭的轨迹却变为了自上而下,说明我们已经位于恒天殿的下方了。”

    “这么快?”

    “在山脚下没事干的时候,研究了惑西谷的地形图,上山时顺便探了探路,我带你走的是捷径。”锐利的目光在枝叶间搜索,他柔声询问道,“子炎,你的紫竹洞箫可在身边?”

    明煜神君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我可能不带空玄吗?要我做什么,你直说!”

    “这处不太对劲。”他警惕着四方,“即便无风,如此茂密的林子也不可能没有一丝扰动。”

    “难道是幻境?”

    公孙念摇了摇头,“此处地形我记得。林子是真,倒像是迷魂术。”

    “掩耳目迷心知的把戏。”神族太子不屑一顾,遂扬声对着远处看不见的敌人道,“你们也是倒霉,撞上了本殿下这么个天赋秉异的!”

    空玄凭空现在掌心,明煜神君遂绕到了公孙念的左肩处,以免影响他打架时的发挥。箫声低沉,曲调诡异,刺激着仙人的五感,辅助天灵发挥它最强的功效。

    公孙念本还觉得自己灵台挺清明,待到这一曲在耳畔奏响,他才恍然醒神。身旁气流扰动得厉害,他随即一个飞旋,堪堪与飞来的数支长矛擦身而过。

    远处枝繁叶茂中现了敌人的踪迹,数双凶残的眼睛正森然得盯着他们这一处。单一的醒神曲中遂揉进了另一支调子,相辅相成,好似浑然天成。远处准备出击的妖瞬时发出了惨烈的哀嚎,好似这陡然变化的曲调如利刃一般切割进他们的体肤。

    白衣仙君趁虚而入,觉冷被抛向了空中,幻化成无数剑气凝成的分身。顷刻间,血沫横飞,染红了脚下的泥土与苍绿的林叶。觉冷分身继而三削两砍,清出了一条狭长的路来。

    远方的林子更为茂密,已然不见了红杉树的点缀。

    剑气凝成的半透分身凝聚起来,合众为一,公孙念收回了觉冷本体,握于手中,“前方皆为山毛榉,这种树长于海拔千米之处。若是得见橡椀树,那就离山脚不远了。”

    明煜神君亦收回了自己的紫竹洞箫,恭维了他一句,“不愧是鹤澜堂各科的学霸,受教!受教!”

    白衣仙君似乎还挺享受这种赞誉,遂将他背得更稳了些。他透过头顶的枝叶望了望渐渐西沉的落日,“我们得抓紧些,要赶在天亮时出谷!”

    太子殿下适时地发表了自己的高见,“依我所见,此处地形复杂,待到天黑再行动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

    “殿下不是想风风光光地下山?”公孙念撇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天都黑了,出山的时候谁能瞧见!”

    明煜神君愣了愣,讷讷道:“话是没错,但我觉得还是活命比较重要!”

    白衣仙君不以为然,“可本君觉得,面子与性命同样重要。本君现在是西南守军的主将,主将就要有主将的风度气魄,岂能让一整个营的小兵看了笑话去!”

    他笑得有些干,“沐凌,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这么顾及颜面的仙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揣着主将印,我总得装得像些!”

    敢情那还是装出来的。

    他们说着便行至了一处断崖,看着也不是很高,却足以让明煜神君开始心慌。

    “我觉得……”

    他本想劝公孙念换条稳妥点的路走,可话音未落,他便倒吸了一口凉气,遂赶忙闭上了嘴。明煜神君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吓得背脊发麻,连眼睛都一并给闭了个严丝合缝。

    “松一松!”公孙念好笑道,“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神族太子瞌着眼气急败坏,“嘴上占我一句便宜,你很开心?”

    他煞有其事地嗯了一声,且还心满意足,“你难得如此粘我!”

    说话间,他们已是落了地。也便是落地的这一瞬,天祁君就收了脚步,调戏他家殿下的兴致荡然无存。他警惕四顾,呼吸都仿佛跟着停止了,握着觉冷的手倏尔攥紧。

    “刚宰了一堆狼崽子,这回母狼找上门来了!”

    明煜神君这才启眼,四下一望,跟着绷紧了神经,顿时没心思同他理论孰上孰下的问题了,“这母狼还挺能生,宰了一堆,还有一堆!”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着凶残的绿光,逐渐清晰起来。脚下的土地微微震颤着,惊扰了枝头栖息的黝黑羽鸦。前方点亮了无数盏灯,绿油油的,看起来都不太友善。

    公孙念扬声道:“听说妖族有一位名为癸乙的大将,是豺狼成的精。不想还是只母的!”

    一声狼嚎咆哮着席卷了整座林子,气浪翻滚,折断了数根侧枝。

    “你特么才母的!”癸乙幻化成人形,面容扭曲狰狞,疤痕遍布,一口獠牙泛着令人作呕的焦黑色。他青面獠牙,竟当真丑到了雌雄莫辨的程度。

    天祁君拧了拧眉眼,显然是嫌弃对方长得过于丑陋。而他背上的明煜神君觉得眼睛疼,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神族西南守军的主帅语重心长道:“你着实该打理一下皮毛了!”他继而打量了他一番,“凡间的山上土匪都比你好看些!”

    被明着嫌弃暗里骂丑的豺狼癸乙顿时暴跳如雷,“信不信我一掌划烂你的脸!”

    明煜神君闻言把脑门磕在公孙念的肩头噗嗤笑出了声,“沐凌,原来人家大将军是在嫉妒你生得俊呢!”他遂往公孙念的背上爬了爬,探出脑袋来有恃无恐道,“那你再看看本殿下的这张脸,俊不俊?是不是也很想划烂呢?”

    癸乙平素不喜以人形示众,便是因为自己这奇特的容貌。也因此,他最见不得别人生得好看,更容不得别人骂自己丑。他手下的人都知道他的暴脾气,是以平日里也就极其注意言行,亦有为了保命而不惜在自己脸上划几刀的。眼下突然被两个神仙联合起来挤兑,且这两个神仙还生得跟玉雕的似的,癸乙胸中一股恶气扶摇直上,只想将他们按在地上,划烂他们的脸。

    然而自恒山山顶到此处,此二人以寡敌众一路披荆斩棘,势如破竹。癸乙心知他们绝非等闲,是以即便是围攻,他也不敢轻敌。

    明煜神君劝他,“我可是当今神族的太子,至少现在还是。你若伤了我,你猜天上那群老神仙乐不乐意?还是说,你主子图涂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与神族为敌?”

    癸乙的眼皮子狠狠一抽,恶毒道:“不能动你,但背着你的这位,我主可没说不能动!”

    浓眉微挑,明煜神君有点好奇,“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你们西南守军的主将。”他不屑道,“不过就是个年纪轻轻的仙君罢了!”

    太子殿下纠正了他的蔑视,“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神族的仙君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的仙君未必没有神君能打,有的神君也未必就比仙君更能耐。”他遂拍了拍身下“坐骑”的胸膛,“像这位,我就建议你千万不要轻视他。”

    “我知道他能打!”癸乙轻蔑依旧,“但他只有一个人,还能打赢我全族兵将?”

    明煜神君惋惜一叹,“他一个人大约是有点困难,但他背着我可就不好说了!”

    照理来说,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打起来应当更力不从心才是。豺狼成精的妖族主将脑袋卡了壳,一时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这个神仙呢,是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的。”明煜神君继续点拨道,“况且本殿下也不是什么玉。”他意味深长地冲他使了个眼色,“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癸乙木讷的表情意味着他依旧没搞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明煜神君顿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索性明目张胆地同聪明人交代起了后续的作战计划,“沐凌,一会儿他们围上来打的时候,你尽管拿我去挡,他们不敢真往我身上招呼!”

    癸乙这下总算是听明白了,回神的同时嘴角不由得抽了好几抽,露出了丑陋的獠牙。他怒不可遏道:“你还当真以为我不敢砍你是不是!”

    “那要不咱们现在就试试?”

    话音未落,他身下的“坐骑”便先行一步,直接朝包围圈里冲过去。明煜神君赶紧抓紧了公孙念,以免自己一不小心嘚瑟过头掉下去。

    正如这位皇子料定的那般,妖族这群人根本不敢动他。别说划烂脸,就是他身上裹着的公孙念的斗篷,他们都没敢划烂。再观天祁君,当真是毫无怜惜之意,每每有刀兵袭来,他还就真就拿闫子炎去挡,叫众妖根本无从下手。

    他们就这样一路往山下打去,癸乙见势拦不住,遂就启用妖族的各种下三滥的术法,试图将他们拦下来。迷魂术、摄心术、幻形法、易空术,他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所有术法却都在生出不久便被那位神族的太子用箫声阻断。

    豺狼癸乙这辈子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一整支巡山大军围攻两个人,竟也奈何他们不得!他只恨自己不能违背命令,出手宰了那神族的太子。临战前妖王图涂曾再三关照过万不能图一时之快而伤了那个人,否则便会挑起两族的战事。而以目前妖族的战斗力,还远不是神族的对手,不必为了一个神仙而毁了妖族的前程。

    这一路声势浩大的阻击从半山腰漫延到了山脚下。癸乙早就知道大势已去,实则也就是跟着做做样子,给妖族留点颜面,不至于让异族以为恒山的守卫只是个摆设,给他们可乘之机。

    天祁君踏出惑西谷的那一刹那,落日的最后一缕光辉沉入了谷中,天际暗淡了下来,却溅起一抹绚烂的朱彩,披在了他的身后。

    远处依稀现了个熟悉的身影,身后带着一群尾巴似的卫兵,正是吴垠带着一队精锐守在惑西谷外。明煜神君见势赶紧把头一垂,在西南守军主将的背上彻底卸了力。

    “怎么了?”公孙念微微侧过头去查看他的情况。

    便听得这位太子殿下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道:“给你做足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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