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坟墓选址在运河边上,以前老两口种花生的一块三角地。
封棺下地当天,姥姥没有去送他,她在家里东走走西转转,像是用这种方式来减轻自己没去送他最后一程的不安。
姥姥没有什么文化,当年被媒婆牵线嫁给了姥爷,在那个需要劳动力的时代,两人骑着破旧的飞鸽披星出门戴月归家,拉扯了七个孩子。姥爷脾气大,家里的笤帚经常会被用在姥姥的身上,姥姥性子倔,不闹不还手,打打闹闹的几十年,除了脸上的皱纹,不利索的腿脚,生活好像也并没有多少不如意,姥爷一如既往的喜欢吃肉,姥姥也喜欢,就是舍不得。
他们两个平时没什么好谈的,因为姥姥永远都闲不下来,拾掇拾掇柴火,喂喂鸡喂喂牛,打扫打扫庭院,甚至每天都去给小羊割青草。姥爷则是窝在沙发上听京剧,往烟纸种放些烟草,麻利一卷,点燃小嘬一口吐出烟圈。快到饭点时,扯着嗓子一声他娘,姥姥就迅速紧完手上的活儿,准备做饭。
如果生活就这样下去,就是安详的晚年,那样好像就违背了我们学习的生活的含义。在一个平常的晚上,姥爷常年的糖尿病在脚上开始了并发症,一只脚在一周内失去水分变成碳一样,有些恐怖有些不可思议。姥姥慌了,她在大医院里转了向,跑去别人的病房;在开水间出神,烫到了自己的右手;甚者连夜里的呼噜声都没有了。在几个儿女面前,她低着头不说话,但在姥爷面前却变得更加啰嗦。
距离他们金婚还有三年的时间,姥爷走了,姥姥拿出姥爷留得遗像,摆在客厅的正中间,愣了一会开始了以往的劳作。只是看着没有那么精神了,经常捱到两点,啃个凉馒头,算是午饭了,可就算这样,一锅馒头最后还是有几个长了青色的毛。
突然有一天姥姥指着房墙上的喷漆字对我说,这几个字里有没有生活两个字,我很惊讶她会问这个,她说,他整天给我说生活不容易,人家喷广告的时候他却说生活越来越好了,我猜的里面有生活两个字。
她猜对了,墙上写的是早日实现小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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