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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

今夕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

作者: 赵霁月 | 来源:发表于2021-03-07 23:49 被阅读0次

    不管载过什么酒,他日擦试过,又是新的瓶子。忍不过眼前,便没有日后。

    小时候读《湘行散记》,里面其实很多是沈从文写给张充和的情书,比如这一句: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湘行散记》的介绍是在读者上看到的,初中的时候伯父看到我在看《读者》,没有做数学作业,便会一顿骂,于是只能偷偷看。

    彼时只是十二三岁的豆蔻梢,订了一学年的《读者》后,大伯父决定不让我再订这本语文老师要求全班同学都订的杂志。于是当语文老师在自习课上问我为什么不订的时候,我只能说,家里订了,再订就重了。

    初中的周末住在伯父家,一来我要补课,二来从县城到老家,来回二十块的车费,当时舍不得。伯父是中学语文老师,对于我周末住在他们家的决定,他或许也是不满的,无奈的。大部分时候都只有我们两人一起吃饭,伯母有两份工作,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堂姐,那时候刚上大学。伯父会在我们两人单独吃饭的时候,毫不忌讳地告诉我,让我周六周天回老家去,我说我要补课,他会说,补完课回去,路费他给我出。有一回我真的回去了,伯母又打来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饭,说我不打招呼就跑回家。

    是委屈的,于是初中很沉默。甚至有怨恨,这种情绪一直存在,没有办法消解。

    二十四岁的时候,我选择放下固有的工作圈,尝试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或许大部分人的内心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产生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可是十分神奇的是,我想年龄带给我更多的,是从容,是一种清脆却不刺耳的混响。

    我了解了更多关于伯父的事情。作为八十年代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伯父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刻,读的是尼采,谈论的是红楼、老庄,可是伯父现在连书都不怎么看了。他在生活的缝隙中变成了一个离不开视频软件、麻木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日子是很苦的,老父不理解自己,做得多也讨不到好脸色;工作上比不过二十多的年轻人,临退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而已,涨工资更是天方夜谭;唯一算得上人生亮色的,是自己的子女倒是教育得很好,工作好,生活好,这就只有这一点,可以拿来当作生活的慰藉。失去了自我了。对于伯父来讲,他人生中最华彩的时候,就是十九岁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了。从那以后,便是人生的下坡路。

    大概是由于个性、家境、眼界的限制吧,伯父没有选择在单位里,努力地向上爬,只是想单纯地教书,做好本职工作就好。生命中的大部分精力,都被他用在了经营家庭生活上,做饭、洗衣、给女儿梳头,做这些事情他是开心的,享受的。很难讲做出这个选择是好是坏,一个男人选择只把工作当作养家糊口的工具,在单位里并没有更多的付出,在往前走一步的时候选择了退回家庭,而老婆则是又当会计又教书,收入自然比你高,于是伯父在后来的岁月中变成了一个絮叨啰嗦的男人,没有办法做更大的决定,因为做决定就意味着要担责任,不敢担责任所以就只能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反复纠结,絮叨与啰嗦与其说是性格的问题,不如说是在刷存在感。如果甘心做一个居家男人,或许也不错,但是这个社会对男人的要求,不是说你能拿工资就可以了。世俗的成功是先有财,再立名,伯父没有办法做到这其中的任何一样,六零年代的人,内心是传统的,对自己的期望跟自己的现状差别巨大,伯父的痛苦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痛苦到最后,变成了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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