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的一个星期天，我像往常一样同爸爸坐在一起闲聊。他不善言辞，照例问我钱够不够，然后告诉我好好读书，不要早恋。
我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正要保证自己会好好读书，抬头回答时却看到了他鬓角微白的发。
我愣了一下，想说的话已经咽回了肚子里，转而站起来看着爸爸的头顶。
原来他的头顶也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显得斑驳而难看。
看得出来他对我突然间的行为有点惊讶，急忙地问我:“怎么了？”
“ 你怎么都有白头发了？”
相比于我的大惊小怪他倒是显得云淡风轻，“早就有了。”
那个“早”，令我惭愧。
我惊叹于他对岁月不在的坦然，却又对于我的忽视深感抱歉。
我始终认为，头发是判断一个人辛劳与否的重要标志。
岁月曾给他的乌黑的发已经由岁月蚀白，给他留下的是脸上的皱纹和手上的老茧。
他其实不老，不过年逾不惑。
我的记忆中还是他年轻时的样子，身形魁梧，意气风发，粗壮扎手像刷子一样的黑发。喜欢穿一身藏蓝的西装，花钱大手大脚，总是挺着圆滚滚的啤酒肚带我去小卖部买好吃的。
可现在他的啤酒肚又大了点，我却好久都没有再见过他买新衣服。
生活的压力压垮了他，他变得不修边幅，手上的茧又厚了一层，眼里的疲惫也多了好多，以前像刷子一样的黑发也已变得微白。
我无法不为此心酸。
更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羞愧。
他用他长久的体力劳动养大了两个孩子，我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辛勤劳动所得，却对他的老去一无所知。
他第一次当父亲，兢兢业业；我第一次当女儿，安安心心。
他是一位称职的父亲，我却是一个不称职的女儿。
当时没有想到，只是讶异他对岁月流逝的坦然，现在想来，恐怕在日复一日的辛劳中，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外表了。
否则不会如此坦然。
直到今天，他的白头发更多了，我也由高中读到了大学。
岁月真够残酷，不动声色就提醒了你: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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