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溪总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黑洞。
这个黑洞里，有寒凉刺骨的蓝色火苗，还有她的母亲。
她没见过母亲，或者说不记得母亲的样貌，但是她确定那个有着深紫色眼睛的女人就是母亲。女人穿着刺绣了各式图腾的一件长裙，但也在黑暗中转瞬即逝。
那些火，它们为什么不是红色？母亲左眼下有一个卷曲的图案，看起来像小小的龙，龙尾缠绕着水晶。
等等，水晶？
蓝色火苗变成了一道一道刺眼的白光，吟唱声也变成了呼喊声。
我是谁？俞清溪昏昏沉沉的想，腿迈不开，身体很沉重。我是谁？
有人叫我。我必须醒来。
醒来。
她猛地从床铺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心脏狂跳。趴在一旁困倦的白夜瞬间困意全无，跳下沙发。紧随其后的是一位陌生人———绿眼睛的陌生人，她也赶上前。
“您还活着啊？！”白夜着急忙慌地拿来一杯水，“我还以为那东西把你弄成……咳，没事就好。”
她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有点迷茫，不过更多的是头疼。目光瞟到一旁那位陌生人，她忽然想起来那是早上的那位，穿着蓝色裙子的女性……早上，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来着？女孩还穿着和那时相同的衣服，而自己……
腹部也是一阵疼痛，俞清溪皱皱眉，她想不起来了。
眼睛。视线还是模模糊糊看得不太透亮。什么东西在发出一道如此耀眼的光，让她的眼睛刺痛？
“你是谁？”沉默了许久的陌生女性忽然开口，她的手轻轻搭在腰间一把精致却有些陈旧的刀上，“末地水晶，会是一个普通人类的所有物吗？你究竟是幻形族，还是流匪的成员？”
普通人类？末地水晶？俞清溪略微迟钝了的思维缓慢的运转着。
沙哑，锐利。
女孩说的通用语听起来和北地人民所说的大相径庭。北地，乃至整个北陆内陆地区的口音都是绵长平缓，以及柔和的，偶尔才听到一两个坚硬的音。但女孩咬字很重，没有北边人的吞音，虽然清楚，但是陌生。
“都不是，你说的幻形族，皇城基本没有，至于流匪……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人，”俞清溪如实回答，“我们都是孤儿，也只是人类。”
要谈身份，老师说俞清溪和白夜是北地的古代东方徙民，那是根据他们的发色，眼睛和长相得来的结论。
那块奇怪的石头挂坠躺在桌子上。那东西究竟是……末地水晶？大概是真的了吧。陌生来客的神情那么严肃和专注，不至于为了个赝品而这么紧张。
俞清溪想问，她也确实开了口：“我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束奇怪的火苗，以及那个“白化病”。不对啊，她说什么，下地狱……？俞清溪怎么还活着？
一个普通人，和那可以操纵咒术的危险的……
绿眼睛的女孩缓慢开口：“所以这是我质疑你身份的原因，你知道末地水晶有多稀有吗？它不会保护所有拿着它的人，而你被它保护了一次，至少我看见的这一次。”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她纤细的手指敲了敲刀刃，随后朝着水晶的方向微微扬头，“那东西把你认作了它的主人，末影族的宝物……”
白夜连忙说：“呃好吧是这样的，当时我不清楚怎么回事，突然出现的一切都很混乱，”他解释道，“然后这位冒险家，算是？她的名字是碧玫。”
“她当时准备进城，但是在皇城外环看到那个女的———她追杀了很久、袭击过我们一次的人，于是追着她到了城墙上，非常不巧，还碰到了咱俩。“
“那家伙———那个女生，她跟我何冤何愁，三番五次要我的命？”
“……可惜她的目标不是你。”碧玫的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不过她的意思，很明显。
麻烦事。俞清溪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纠缠过，她觉得在拿到这块石头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倒霉起来，真是……她甚至有点想把那东西扔掉。
而末地水晶静静地待在桌子上。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它正在发出那束刺眼的光，光束周围还悬浮着紫色光点。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俞清溪指指光束，“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手臂上缠着纱布，隐隐约约看到渗出的红色，因为右手一直支撑身体，所以伤口大概是破裂了。碧玫递来绷带和纸巾，然后说：“刀伤，在她出手之后你流了很多血，然后水晶就开始逐渐的发出光线，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
“最后那人又跑了？你们没有受伤吧？”
“……不，我和他都什么事都没有，”碧玫看起来欲言又止，似乎当时她看见了什么诡异的场景，但她还是说，“这东西……”
“所有人都争夺的宝物。”
孩子靠在炉火旁，老人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缓缓说到。那年幼的孩子满脸好奇，眼睛里有光在跳跃。
“如果它具有那么高的危险性，为什么人们都拼了命的想要得到它？”她问，老人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褐色长发，叹息却不言。
良久，老人终于开口，“你会有长大的一天，但是记住，永远，永远都不要靠近冒险家协会。”
“末地水晶，从来就不属于我们这个种族。”
“离那一切都越远越好。”
碧玫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接着说道：“是靠直系的血液来激活的，而激活它不过为了杀戮和战争，所以，稍微有经验的冒险家都知道它历代沾染着罪恶。”
袭击者刀光一闪，俞清溪却还没来得及躲开，于是手臂上重重的挨下了一道子。
血液浸湿衣袖，浅色的衣服上出现了鲜红的印记。半空中悬浮的火苗触及她脸颊，是寒凉刺骨的，让她从心底至指尖都感到冰冷。
末地水晶开始发出一道道白光，俞清溪无暇顾及，只是新生疑惑，同时不断向后退，以求自保。就在袭击者的匕首猛地刺来时，俞清溪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白光汇聚成了光束，同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轰地散向周围。
太刺眼了，俞清溪抬起手。那把未能刺向自己心脏的刀掉在了地上，袭击者想要去捡，但她似乎已经完全丢失了力气。
空中的火苗和猩红色粒子都消失了，袭击者用什么未知的语言暗骂一句，伴着似曾相识的空间扭曲，瞬移离开。然而水晶发出的光并未减弱，只是缩小成一个光圈笼罩在已然昏迷在雪地上的俞清溪胸前。
随即，便是又一个幻梦。
从回忆中惊醒，月光映进窗子，雪又开始下了。俞清溪的目光在屋子里游走，再次落回吊坠上，她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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