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这么说的?”从嘉身着一身白色的长衫,松松垮垮,斜倚坐在一个棋盘前,口中嚼着一颗青梅,双目被一块白色的长绸带蒙着,问向对面的子悠。
“千真万确。”子悠应道:“文册我暂时收着,她是拿定了主意要留下,跟定你了。你想好下在哪儿了么?这局我快赢了。”
“我不同意。”从嘉咽下那口中的青梅道:“我不用她照顾……我能照顾自己。”
子悠诧异的望着从嘉,劝他道:“从嘉,你如今伤重,能不能别这样?”
“我不同意……你不用劝……。”从嘉又重复说了一次:“她若是要留在青云殿做女官,她能帮你,你把她留在你那处……。”
子悠站起身,将手中的棋子又掷回棋盒中,听从嘉又道:“你把容若放我这儿,我来教她……兮合能做的,容若也能做。”
“容若是我的人……。”子悠望着从嘉,气的站起来问道:“你这么做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舍不得?既舍不得,你便让我一个人待着罢了,我烧坏了脸和眼睛,却死不了。”从嘉轻拍了拍手,曲着一条腿坐在棋盘旁说道。
子悠望着他被灼伤后的容颜,对他道:“你明知道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可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兮合?”
从嘉攥紧手中的一颗黑色棋子道:“我和她的事,我自己心里清楚。当日我曾因为和她的事,心如死水……。别以为如今我被烧坏了模样,就被鬼迷了心窍,忘了从前。如今我虽看不见,却还能做许多事。放心,我不但不会拖你后腿,还能帮衬你些。”
子悠知他平时温文尔雅,一旦拿定了主意,却是极难撼动,思虑了片刻便道:“此刻我哪里还奢求你帮衬我,你要怎样都依你,你能开心便好……。”
那从嘉唇角一扬,口中又报了一个落子的位置,便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如今我这副模样,你是不是多虑了?趁我如今将养着,还有些空,我好好教她些东西。”他又长叹了声,颠了颠手中的棋子道:“ 她是你的人,我心里有数。”
“那兮合呢?兮合为你而来,知道你伤了,二话不说拿出了文册就留下来要帮你。”子悠垂着头,大大的呼了口气,望了望面前的棋盘道:“我知道,容若自来便是你照应的多,只是如此,何等委屈兮合……?”
“以兮合的才智,我从没觉得她留在我身边照顾我是非理所当然……。”从嘉手中的那颗棋子在他指尖被他不停拨弄,又道:“做那些侍从都能做的事,才真是屈了她……她虽是个女仙,当日是为了留在青云殿才考的司籍官,做的却极为出色。此刻你虽是独当一面,也需要她这样的帮手……相信我,她能帮你……。”
“这是两回事,她想帮的只有我吗?”子悠有些不忿,从一旁的盘盏中抓起一颗青梅便咬了一大口,用手指着从嘉道:“ 不论过去如何,我只看到她如今对你当真心实意,要陪你度过这次难关……。我一会儿见了她,都不知该怎么和她说。”
“不用你同她讲,我自己跟兮合说。你只要和容若讲明了便好……明日便让容若搬过来便是。”从嘉道。
子悠回了自己殿内,见了兮合,兮合正候在那儿,见子悠回来,便听他道:“从嘉有些事要亲自和你说呢,你先去吧……。”兮合一听,喜出望外,便和子悠道了别,往从嘉那处去。
彼时容若仍坐在矮几前翻着案上书页,子悠见了,便走到她面前,对她道:“你随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子悠拉着她的手来到密室,一进那密室,门便被关了上,容若忙甩了他的手道:“你又做什么?我看书看的好好的……。”
容若自走到密室的书架旁,又从上到下打量着子悠书架上的书册,一回头,却见子悠一手扶着那书架,正打量着自己,口中道:“从嘉让你过去,要教你如何备考,你还需边学边照顾他,你去不去?”
容若见他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只当他又在打趣自己,便道:“你又唬我,师父养着伤呢,有兮合姐姐在,我去做什么?”
“我说真的,你去不去?”子悠说道。
容若想了想问道:“那儿不是有兮合姐姐在么?我去了岂非多事?”
“兮合你不用管,我只问你,你愿不愿过去?”
容若沉思了片刻,垂头道:“我只怕给师父添麻烦……若是真能照料师父又学本事,那自然好。”
子悠冷着脸,想了想问她:“你答应的痛快,那我怎么办?我呢?我还在喝药呢!”“你好好地又疯了……。”容若推开他却想走:“没事又来打趣我么?”
子悠哪里肯放她走,用身体堵在她面前道:“我说真的,你得搬去从嘉那处,他会亲自教你。他如今伤重着,还在养着,你还须多照顾他些。”他又抚了抚容若额前的发道:“如今殿内大小事务只有我一人,我实是忙不过来,从嘉的意思,让兮合过来帮我,你去他那处多照应着些……。”
容若听他如此说,思索了片刻问道:“我只怕自己过去了做不好,反倒给师父添麻烦……。”
子悠只打量着她的容颜,认真问道:“那我呢?”
“你?”容若忽然笑了笑道:“你不是有兮合姐姐过来帮衬你么……?”
“你这个人,我问了半天,你到底有没有心……?”子悠忽然有些急了,垂眸望着怀中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她道:“没心没肺的,半点不担心我……。”
“你那么大年纪了,还用我担心?……你不过闲了没事,喜欢拿我来逗闷子罢了!”容若笑着打趣道:“要不,你绑在我腰上和我一起搬过去吧……?”
“我倒是想……只怕你绑上去容易卸下来难……”他凝视着容若道:“你这没心没肺的,敢嫌我老!”说着,便伸出两手往她肋下一阵抓挠,痒的容若在他怀中笑的东倒西歪。
“又不是隔了千山万水……。”容若双手抵在他胸前,理了理额前的发笑道:“若真不放心,空了来瞧瞧我们便是,我也可以过来瞧你。”
那密室内有些幽暗,却极静,子悠只伸手抚了她掌心说到:“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此次从嘉替我挡了这一难,此刻看不见你的人就是我。”
容若听了他的话一愣,只听他轻叹了口气道:“你不懂,我好不容易化了身上的毒,又侥幸躲了这次难,恨不能时时刻刻将你带在身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虽舍不得你去,可须得助从嘉早日度了难关,他伤的那么重,还愿意帮我助你,等我们和从嘉过了这个难关,你想去别的什么地方,我带你去便是……。”
“我,你?”容若的头靠在他胸前问道:“你说,我们会不会度不过去……?”
“混说,有你们和我在一起……。”子悠忽然将她身子扳正了,握紧着她的双手道:“我们一定能度过去,特别是你!……一定能帮到我,你帮我照顾好从嘉,也照顾好自己。”
“你愿不愿意帮我?也帮从嘉?”子悠语带恳切的问她。
“愿意,我愿意。”容若点头答道:“我听你的,那我先回去,收拾些东西去……。”说着,双手竟是抽离了他掌心,便要离开。又被子悠一把拦住,拉回到自己面前。
“等等……。”子悠道:“你怎么见了我没说几句又想躲?唯一一次来找我还是因为有事求我,别以为我傻。”
“我没有,我要收拾东西去……你让开!”容若听了他的话垂着头答道,密室内寂静无声,却莫名生出些缠绵悱恻之意,烛火昏暗却难掩她面颊上的泛起的绯红之色。
子悠见她如此,扫了眼四周,伸手拉着她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又用她的手背抚了抚自己的面庞,又触到自己的唇畔,将她紧拉回贴着她身旁站着道:“你又忘了重要的事,我看你才是人老了多忘事。你快点……我这个老家伙……还有好多事要做……。”
他瞥见她一副小女儿态般微垂着头的说道:“我看你是痴傻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子悠忽然扬起唇角一笑,一个响指让室内的火烛将密室四周照的敞亮。
“怎么回事?”容若一抬头,却被他一下子抱高了,他眼眸在她面上打量了个遍,对她道:“我想在你身上留个印记……你说怎么弄?”他见她那张仍是有些绯红的小脸微扬,有些天真的问自己:“留什么印记?留印记做什么?”
“我的人……。”他的话未说完,唇已落于她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终于控制不住诱惑,吻上那让他朝思暮念的柔软之上,缠绵恣意,几近疯狂。
末了,他俯首贴在容若耳畔,带着些喘息,紧拥着她道:“我警告你,你人虽过去,我的眼耳心神意时时刻刻都在你那里,你还需心无旁骛温书,照顾好他。不许心猿意马……要是让我知道你动了别的心思……。”他只伸了一根手指似意有所指的指着她,做告诫状:“不管是谁……我是不会罢休的。”
次日晨,子悠方派人助了容若将细软收拾了搬到从嘉处,见侍从又帮着兮合将一些用物搬来了自己殿内,那兮合双眼红肿,见了子悠只垂头不语,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子悠见了,只将她拉到一处,与她站在一起,兮合只垂着头,红着眼睛,子悠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见她别转过头去,便问她:“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我们都说好了……你忘了?。”
兮合只是别转了头,似忍了哭意,只听子悠道:“帮我和帮他是一样的,你不放心,随时过去看他便是。他就那性子,别理他。安心留在此处,嗯?!我这儿也正需要你!”
“你说,我是不是已经把他弄丢了?”兮合咬着唇,哽咽着向子悠道:“他已经不要我了!”
“不许这样说!”子悠说道:“此刻他身处危难中,你给他些时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兮合听了努力的点点头,子悠帮她扶了头上那顶女官的帽子戴正了,对她道:“你能过来,我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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