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那棵老葡萄树

院中那棵老葡萄树

小的时候，舅舅在跑运输，一次他运送葡萄苗，别人送了他几棵。那时葡萄在乡间还算是很稀罕物，舅舅就给了我们家一棵。父亲把它种在院外墙角下，却打算将它的枝叶向院子里延伸。

“桃三杏四李五年”，像其它的果树一样，这棵葡萄树让我们足足等了三年，才开始稀稀疏疏地挂果。起初父亲只是随意地用几根竹竿撑着不多的枝杈，随着它长势越来越迅猛，单薄的竹竿已承受不了它，父亲便特意在院子与堂屋的墙上钉上钉子，拉起了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因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它的长势越发喜人，连着几年都是硕果累累。

葡萄成熟的季节正是我们在放暑假的时候，白天我和妹妹就抬来凉床放在葡萄架下，浓密的叶子把刺眼阳光遮挡得只剩下或明或暗的小圆点。我们或躺着听广播，或坐着写作业。累了、倦了就站在凉床上，伸手可及一串串紫中带绿的葡萄，轮番洗了来吃。很多年后我看到一段描写水果功用的介绍，对葡萄的评价是“悦色令年少”，时至中年仍有人说我皮肤真好，看来大部分是得益于少年时代补充了足够的葡萄吧。

有一年的暑假，父亲为了让我们体验生活，提议将家里丰收的葡萄让我拿到镇上去卖，并说卖了的钱他不干涉，任我处置。虽有诱惑，但我一个人还是不敢，拖了本村的姑姑一起去。别人卖的都是贩来的，我们却是自家产的，我们并不怎么叫唤，但凡别人来问，就报出比别人低的价格，所以卖得倒也快。一篮子的葡萄我们卖了整整二十元，乐颠颠地跑到商店里换了一块电子表，也不知是被我不小心摆弄的，还是表的质量本来就差，没过几天，表就坏了。我很是心疼，不是疼手表，而是疼那篮子葡萄太不值了。

听了牛郎织女的传说，七夕的夜晚我和妹妹也搬来小凳子坐在葡萄架下。夏日的夜晚，褪去了白天的暑气，凉风习习，树叶沙沙，听不到牛郎一家温馨的话语，我和妹妹就坐在那里自顾自地编着我们的故事，倒也有很多的乐趣。

秋天了，满树的果子被采摘一空，葡萄叶子也渐渐地落下，枝干稀疏时偶尔才会发现那些在夏天被我们忽略的小个头，而此时就会如获至宝。我承担了家里平日打扫庭院的家务，常常是刚扫完这里，叶子又会调皮地落到那里，但我一点也不恼，就像是它们在和我做游戏。

冬天的时候，葡萄的叶子全部落完，只剩下弯弯曲曲的枝条缠绕交错，遇到天气好的时候，阳光把它们的影子直射下来映在地面上，像是一幅抽象的画。

这棵葡萄就这样年复一年的发芽、结果，落叶，给我们带来了清凉，带来了欢乐，也带来了美味，但是它终究日益老去，直到最后它再也结不出果子了。父亲又担心铁丝网上日益增加的重量会破坏墙体的牢固，便在冬日里的一天把葡萄给锯了。砍下来的枝条被母亲晒干了扎成一捆捆用来做柴火。这棵葡萄为我们家一直奉献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