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左右,大表哥发动了货车的引擎,车灯终于照亮了回家的路。驾驶室狭窄陈旧,漂浮着一股机油味,里面坐着大表哥两夫妇欢欢和我。大表嫂在丹竹头社区里的一家电子厂上班。平时她几乎不来16栋,究其原因无外乎是对公司的怪状不忍卒闻。几个表嫂里,大表嫂算是最强势的。十多年前,父亲和大表哥合作出现问题的时候,在二舅家的饭桌上她没少对父亲横加指责、冷嘲热讽,父亲碍于情面只能默不作声,还好心明眼亮的舅舅审时度势总能果断化解尴尬。合作破裂后,年后去二舅家拜年无疑是一件头疼的事,那房梁下的氛围甚为尴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厚重的伪装,大表嫂那僵硬呆板的笑容更是让我不寒而栗。
大表哥两夫妇还生有一个女儿,在上海工作。相比于独立自强的两母女,大表哥两父子就有些软弱了,这也是为什么大表嫂要在车上唠叨整晚的原因。因为要接大表哥的手,我躺在卧铺养精蓄锐。每每要睡着时,大表嫂那尖厉的声音就会将我惊醒:“你不就在公司做牛做马么?每年回家都两手空空!”还没等我理清思路大表哥何以成为“牛马”时,她又急偏过头,歪着脖子,对她身旁的欢欢怒叱:“你这样下去莫怕要背着布袋去乞讨!”怒不可遏的大表嫂对着大表哥两父子肆意发泄着心中的幽怨与不满。我虽躺着全身却犹如火烧,原因无非是发现自己也有作死的迹象。这次回家无疑最为落魄,口袋空瘪,形单影只。倘若父母知道我在外面不务正业,他们的担忧只怕比大表嫂更严重。
路上太堵,到家已是下午五点。吃过晚饭,我就上床睡觉了。那一晚相安无事,平静而过。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回横路村帮忙去了,村里一家人嫁女。早饭后不久,一表姐的姑妈又来到我家。这两三年她为我的个人问题操心不少,只是我始终不怎么配合。
“回来啦。”她依然那样热心地问候我。
“嗯”
打完招呼,姑婆转过热情洋溢的脸对母亲说:“长岭上有个不错的女孩。”
“我在谈,”我搬出了应对策略,“带我弟去看吧。”
“我也在谈。”弟弟也学会了这招,只是他的表演太过拙劣他常年跟母亲在一起有谈没谈还能瞒过她,他这般生搬硬套自然把我拉下了水。
“你就会胡说!”母亲一边严厉地呵斥我,一边满脸歉疚地安抚姑婆,“别信他。”
“跟我去看看吧,”姑婆像是得到了某种认可,快速地转过脸来,“那女孩的父母知道你在开车,很满意。”
在我的印象中,姑婆老实厚道,她的话可信度极高,不像那些财迷心窍的媒婆大抵上是将人往火坑里拐,可我却没有丝毫迈步的意愿。不久,我借故有事去了一朋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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