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练习之:路上遇见一个人,他……
在去德仁堂的路上我遇见一个人,他像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碰了我一下,我掀了掀头上的破毡帽,他比我高出约莫半头还多,头戴一顶玄青色瓜皮小帽,目光如炬,唇上一抹短短的胡须。他穿着一件色黑长衫,外面罩着一件印有暗花的对襟马褂,左前襟挂着一串烫金链子,链子那头是一块沉甸甸的怀表。
他看到我左顾右盼进了德仁堂以后,也紧跟着我一步跨了进去。
药铺里有两个伙计正在给柜台前的一个顾客抓药,他们俩每人手里一把纯铜的小秤,柜台里是一面墙的药柜,药柜上面每个药斗都有一个环形的拉手,伙计们熟练地打开,抓上一把药材放到称盘里一量,然后铛铛铛,一边把称盘里的草药平分倒在一字排开的草纸上,一边吆喝着麦冬二钱,生地黄三钱。
那个戴瓜皮帽的男人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样子,他一言不发煞有介事地望着我。
我的心突突直跳起来。
“他是谁?我该怎么办?”
联想到前几天一位同志不幸被捕,这些天特务暗查的紧,我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把胳膊支在柜台上,一只手掏出了怀表,砰地打开,又用力地合上。
无论如何,我得试试,今天得把情报传递到同志的手里。
“掌柜的,当归有还是没有?”
我硬着头皮说出了接头的暗号。
“没有。”
掌柜的坐在红曲柳的太师椅上,端着一个青花瓷的茶碗呷了一口茶,神色泰然地答到。
正在把手伸向药匣子的伙计听到我们的对话,不由停顿下了下来,扭过头来看我,不料正迎上那个瓜皮帽男人的目光。
“掌柜的,当归没有,这药铺还要不要开了?”
瓜皮帽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唇里挤出这句话来。
“这位爷,小店这几天就缺这一味当归,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高价收都收不到。”
掌柜的乜斜了瓜皮帽一眼,慢条斯理地答到。
我头上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当归我有,掌柜的还收吗?”
我思忖着如何把兜里的那张字条传到掌柜的手里。
“那倒要看看你的货怎么样了。”
小伙计麻利地把几包中药打包,拿纸绳扎成一串,连同一张纸递到了抓药人的手里。
“您的药方,拿好慢走~”
伙计拉着长音送走了客人。
“货我现在没带,您开个价,价钱合适,送货上门,包您满意。”
我一横心说出了最后一句暗语。
“一斤一块现洋。”
掌柜的把手中的茶碗轻轻地放在桌上,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一眼。
掌柜的在等我的下一步行动,我低下了头,盯着距我一步之遥的那件长衫,妄想着怎么从他眼皮底下把团成一团的纸条传出去。
门外青石板的路上似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糟糕,看来这里已经暴露了,我的眼睛里瞥见掌柜一丝冷冷的笑。
说时迟那时快,瓜皮帽一跃而起,他飞身跨过柜台,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低声喝到“打开后门!”
电光火石般的,我了解了全部的真相,我一步跨过及腰的柜台,瓜皮帽一边用毋庸置疑的目光示意我快走,一边用口型说出悦来客栈几个字。
紧跟着瓜皮帽猛地把我推搡出去,用身体死死抵住后门,我拼命地跑出狭长的胡同,不久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声,我擦了擦眼角滚出的热泪,把头上的毡帽沿向下拉了拉,混进如织的人流中,大步流星地向悦来客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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