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春意
宋雨霜
此刻已是入冬后的时节。我说自己仍有一片春意,或许你会笑我天真。凛冽的寒风,裹紧的羽绒服,春意在何处?让我慢慢告诉你,就在那不足两平方的阳台上,春意或高或矮地立在花盆里呢。
最右边的花盆,春意最盛。你以为是姹紫嫣红的春意么,不是的。我说的春意不过是一株细小的鸭子花,长着四五片寸余长的叶子,顶部稍稍泛黄卷曲。鸭子花是四月的某天,我在学校后花园拔来种上的。和鸭子花作伴的是一丛日渐茂密的三叶草,昂着一张张绿色的小脸冲我嘻嘻笑着。三叶草不知是风中飘来的种子,还是泥土里原本就藏着的,悄悄在花盆里长成了一个热闹的家族。我轻轻拨开一看,不知何时还冒出了一株更小的鸭子花,三片薄扁的叶子如小拇指般宽,怯怯地藏在三叶草间。真好,春意更浓了。
中间的花盆,可谓“一枝独秀显春意”,这小小的枝源自一束花。精美的包装里,细长的梗各自顶着一张玫红的玫瑰脸,这束玫瑰花是三月初铁丝送来的。等花颜褪去,我不忍丢掉残梗,便插三两残梗入花盆中,数月下来,就这枝存活。玫瑰枝不足一尺高,顶端几丛深绿的叶子,腰间一丛,底部新生出一丛红褐色的嫩叶。每每看到这玫瑰枝,我就想到铁丝那张藏在玫瑰花束后的笑脸,如今这张笑脸的主人成为我的夫君。我也想到,我们的爱情如这玫瑰梗扎入泥土生根发芽长为玫瑰枝,这是不容易的。
如果说鸭子花和玫瑰枝是我刻意种下的,那最左边花盆的春意则是意外之喜。土最少的花盆里,六月初竟长出一株纤细的幼苗。其实,我不敢确定它是树还是草,那么怯生生的样子叫人分辨不清。等它的叶片定了形,我拍照一查,原来是构树,一株比玫瑰枝略高几公分的细小构树。它多细呢,比我的眉笔芯粗不了多少,尺余高,有些歪斜地立在花盆一侧。想到家乡的构树可比人高,我的花盆哪够它施展拳脚呢?我欢喜中带着愧疚,甚至在想找个合适的时间给它放生,让它在更肥沃的土壤,更宽阔的空间自由生长,就像家乡的构树那般开枝散叶,结出红果。
和小构树一个花盆的,还有一抹春意,这春意是从夏末秋初返校那会发现的。一株红梗绿叶的小植物冒出一串绿莹莹的花骨朵,没过几日开出娇小的花,再变为浅绿色的果。到了深秋天时,这绿果变为红紫色。这花和果如此眼熟,原来儿时在乡间也是常见的,只是不知它的名字。用手机查询后得知,我才知道原来这美丽的浆果叫做商陆。熟悉的小果像红紫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它从乡下穿越了数百公里来金堂投奔我,故更仔细地待它。
这便是我阳台上全部的春意了,微小却来之不易。玫瑰梗是三月中旬种下的,之后的几个月只冒出了一点点绿芽。放暑假时,我担心玫瑰梗和鸭子花、小构树枯死,便把它们挪到厕所,想着阴凉些,还用脸盆装满水用帕子耷拉着作滴灌。暑假在家,我不时牵挂着这两株植物,和铁丝念叨着它们是否存活下来。八月底回学校,我把花盆从厕所端到阳台上,看它们几近枯死,一阵心酸。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仍旧浇水,每天祈祷着。它们竟然活过来了,小构树展出了心形的叶子。玫瑰梗长出了新叶子,越发葱茏。鸭子花也长出了新叶片,还生出一枝小的,和三叶草作伴。
每天起床洗漱后,我就在阳台上蹲一小会儿,向这些可爱的伙伴问好。秋去冬来,它们愈发长得旺盛了,这着实令我欢喜不已。有时我和铁丝开视频,专门向他展示这特殊的春意。想到大半年来花盆的变化,我生出了爱意,更有敬意。玫瑰梗和鸭子花竟挺过了干旱和寂寞,重新郁郁葱葱。这静默的泥土里,藏着多少秘密,可能有三叶草种子在睡觉呢。无形的风啊,带来了多少惊喜,一颗构树的种子竟然落在我小小的花盆里发芽扎根。
这来之不易的春意,这艰险十足的春意!不足两平方的阳台竟被这么多的幸运与欢喜包围着,我深深地感恩。构树和鸭子花是家乡常见的植物,如今它们竟与我在阳台上相逢,无声地陪伴我,是否暗喻着家乡是我春意的源头呢?玫瑰梗是爱情的象征,和铁丝的相爱相守打开我生命新的春天。或许,守护真情,不放弃,生命就会荡漾永恒的春意。
春未至,寒冬时节春意浓。我爱极了这微小但生命力十足的春意,细细呵护着。与其说是我呵护着它们,倒不如说是它们呵护着我。即将落笔时,转头看向阳台,一片春意在寒风里轻轻地摇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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