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年的今天
1969年1月11日,是一个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日子,那天我成了“知青”,当时还不满17岁。
那个冬天,是我记忆中雪下得最大且最寒冷的一个冬天。
那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窗外的雪还在不停地下,家里没有大人,爸爸妈妈早已被隔离在黄陂的学习班。
和我同住的两个弟弟也醒了,他俩很快地穿好衣服,默默地站在我的身边,他们知道我今天就要到农村去了,从此再也不能照顾他们了。
我没有洗漱(毛巾牙刷昨晚已包扎包在行李里了),没吃早餐,也没有向还在熟睡中的妹妹告别,拿起昨晚准备好的行李,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路上的雪很深,我们兄弟三人谁也没有说话,脚踩到雪里“咯吱咯吱”的声音格外地响。
到了学校,送行的人比要走的学生还多,我也许是唯一没有长辈送行的知青。
我再三叮嘱大弟弟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后,依依不舍地爬上了带棚的解放牌卡车。车发动了,车上车下哭声响成一片,犹如生离死别,看了令人心酸。
我站在车厢的最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送别人群外的雪地上那两个弱小的身影,他们在默默地向我挥手,我不知道他俩哭了没有。
这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走了,谁来照顾我的弟弟妹妹,他(她)们今后的生活将会怎样?”。
此刻我没有悲伤,也没有眼泪,只有担心和不舍。这时我才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说“长兄如父”,那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与年龄无关。
从此我就离开了家,开始了我独立的人生。
我下放的地方是新洲县徐古区,是新洲最边远的区,那里是丘陵地区,与麻城接壤。
一路上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雪 ,从学校出发的车队到达徐古街上时,就只剩下我们乘坐的这辆卡车了。
此时已过中午,雪已经停了。 知青们纷纷跳下卡车,拍打着身上的飘雪,并跺着早已冻僵的双脚。在此等候多时的“贫下中农”立即围了上来,寻找着属于自己村庄的知青。
我们三个男生清点好自己的行李站在一起,不一会儿接我们的贫下中农就找到了我们。“你们不是六个人吗?还有三个人呢?”,“不知道”,我环顾了四周嘈杂的人群后回答。“你们不是一个学校一起来的吗?怎么会不知道?!”,来接我们的“贫下中农”满脸诧异。
由于和那三个女生不是一个班的,直到现在,我除了从下放知青分组名单上知道她们三个人的名字外,其余的一概不知。由于根本就不知道她们长得是什么模样,找都没法找,只能在那里等着她们现身。
雪虽然停了,但天气很冷,我们不停的在雪地里跺着脚四处张望。知青和来接知青的贫下中农一群一群的陆续离开,逐渐消失在起伏不平的茫茫雪原。
这时我们看见在我们身后不远的雪地里站着三个姑娘,旁边放着她们的行李。她们的头上裹着长长的围巾,低着头,既不打招呼,也不往这边看,完全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
不用问了,我们知青点的三个女生就是她们了。我指指她们对来接我们的“贫下中农”说:“她们三个就是”。
也许她们觉得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人”(她们知道我们三个男生当初不愿意要女生),所以不好意思 主动过来。
当时是我提出“不要女生”的那个要求,这是我此生犯下的最大错误,并懊悔终生。那个要求当时对她们心里造成的伤害,永远也无法挽回。
当时的她们和我一样,都还不满17岁,小小年纪的她们从来就没离开过家。现在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不但举目无亲,还要和不欢迎她们的三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们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而这一切,当时年幼无知的我全然不知。
我们的相遇、相识、相处就在这样的“无言”中开始了。
天气很冷,池塘里都结了厚厚的冰,广袤的田野一片洁白,像一张白纸,上面清晰的留下了我们一行人的足迹。
由于她们的心里有阴影,在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都有意回避着我们男生:她们不好意思当面叫我们的名字,也不好意思和我们同桌吃饭(饭做好了她们就喊一声“吃饭了”,于是三个人就躲到房里去吃)。
而那时年轻的我,由于受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思想的影响,加上本身性格腼腆,既不敢正眼看她们,也不好意思当面喊她们的名字,久而久之这种不正面接触,不相互打招呼就成了一种默契,一种习惯。
尽管后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相处得非常融洽,但最终也没能改变这种“无言”的结局。
直到多年以后和她们最后分别(有两个已经是永别了),我也没有好意思正视她们的脸当面叫出她们的名字。还有一个名叫王萍,失联多年恐已难再见。
在我结婚以前,我对所有的女同学都是如此。有一个小学同学叫滕守玲,招工时她和我分在一个单位,也是因为腼腆而没有当面叫出她的名字当面相认,这一错过就是永别,不再有弥补的机会。
回想往事,很多事真的是追悔莫及,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到我的女同学,我一定会看着对方的眼睛,轻声地叫出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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