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5月,5点50,朝阳已露峥嵘,阳光无情的从窗户穿进来,准确的说,是从四面八方穿进来。我从床上挣扎起来,脑子还恍恍惚惚的沉浸在困意中,不知是不是到了生物钟就可以叫醒自己的年龄。我就这样朦胧的起床,刷牙,洗脸,背上书包,走出家门。出门的时候,邻居阿姨拿着梳子,带着狗正站在路边,眼神迷离的看着路边清扫积水的环卫大姐,两位大姐拿着扫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扫帚扫过积水,哗啦哗啦的刮动水下的沥青路。我离开的时候,梳头阿姨吼了一句“回来!”,我回头看她,她直愣愣的看着狗,狗从小路的另一边颠颠儿的跑过来,看起来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处乱不惊。
开车经过环岛的时候,竟然看到路边的理发摊儿,像小时候胡同口的那种,一把老旧的椅子,漆皮都斑驳不堪了,理发师就淡然的坐在边上的马扎儿上,守着理发两个手写体的大招牌,眯着眼抽着烟,他早早的把握了这环岛上绝佳的一隅地理位置,也早早的得到了人间惬意的一种。于是我把车停下来,在分不清是否已梦醒的清晨,开始怀疑我自己的人生,对于这种不时相遇的坏情绪,我早已习惯,比如上次相遇的时候,我正看到一队骑着自行车的少年飞驰过已被晒得滚烫的马路,他们不发一言,风镜和围巾遮住了面目,却让我感觉到奔向不期许的未来的勇气。我坐在车里,在想过去的某一个时刻,我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在想如今的这一刻,我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这种思考,如同在打完篮球后,坐在场边喝着佳得乐在想刚才为何会转身投篮而不是假动作虚晃一下,但篮球那种事,是大是大非,人生这种事,除了生死,难再得出一个判断标准。如果没有对错之分,我又在想些什么鬼东西呢,过多的负面情绪,人们赋予了一个新的词汇,负能量,让我缓缓的吐出一口怨气,班儿越上越没劲。
我们这个时代,也许是最好的,未曾遇到战争,也不曾卷入运动,国家在高速的运转,我们平稳的成长,父辈们苦哈哈的从各种破败的厂子里走出来寻求自己的新身份,更老一辈的住在房龄都早已青春期末期的二居室里,桌子上堆满了从医院开回来的药,慢慢从一种感激情绪里向不可言状的心情转变,那其中更多一部分,没有撑到享受胜利果实就早早的躲进阴冷的墓地里,如果他们仍能虚荣,定会发一条朋友圈“老子买这墓地的时候才2000,现在都涨到2万了,十倍投资回报率哦!”而我自己,在社会阶层的阶梯上,在应接不暇的机会变幻中,提着气向上走,走了几年到了现在,身上背了百万贷款,吃饭走路像一个年轻时不屑的白领模样,可又再也找不到说醉话的时机,吐露些喜欢上那个小妞儿的心里话。我觉得艰难,在于哥们儿见面聊孩子聊事业,朋友见面聊时局聊公司政治,夫妻见面聊上个月结余多少本月是不是可以添置一台国产净化器,这份艰难的生活逼我时常回望,看看五年前的自己,一个还在不停挣脱困顿的傻逼的样子,我想,如果没有过去的急赤白脸,也不会有如今看似光鲜的我,可如果如今的我失去了不低头的坚强,必将不会拥有更完整的我,我觉得我已经得到了本次怀疑情绪作用下的结论。
我请了假,没有去上班,坐在家里的床上,想说说这一切,可隔壁楼上的邻居正在兴奋的装修,电锯、电钻让我平静不下去,我跑出家门,躲进附近不远的咖啡店,早上九点,里面早已端坐着一批对着电脑,面无表情的人们,我也学着他们的模样,坐在窗边。阳光毒辣,路上也没什么车水马龙,我对这个沉静的周一有些不满,无法对比得到让我感觉更安逸的此刻,当一个脸上带着不怎么真诚的笑容的服务员小哥端来咖啡的时候,我似乎得到了上班的真谛,在毫无其他就业技能的前提下,目前我的工作正保证我不被银行砍死,以及能购买一杯30块的摩卡,这个绝望的想法正如同咖啡表面的拉花,一动不动的浮现斑斓。
我不觉得难过,这个世界一直以这种做派运转了几个世纪,很少有人能如同高更一样洒脱的逃避,大家最多学学老怀特,藏进农场敲敲打字机。我看人各有异的时候,24岁,远远不能体会那种心境,于是读来索然无味,甚至让我想起来躲在租界里的鲁迅,那种苦辣总含混着做作的成分,当然,对于我目前也是一样,未进而立之年,还没遇见更大的世事艰难,谈来谈去,还是那点矫揉造作的愤懑,突然银行卡上多了一笔10万块奖金,定能消解大半的愤懑,可我愿意说说,更愿意沉重的想的深入一点,想清楚或者想不清楚以上的种种,都是希望下一次当我拿着工卡刷向公司的打卡机的时候,心里有了一股不轻易逃脱的坚定。
然后,我准备合上电脑,成为咖啡店里那波儿面无表情里的第一个离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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