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的地盘在湄州,其中涂氏为狐族之首,掌管狐族大小事物。九尾天狐力量虽强,但血脉凋零,所以选择隐世不出。狐族供奉天狐一族,而天狐一族则庇佑狐族,这也是千百年来其他妖族不敢轻易招惹狐族的原因。
涂臻送来最后几味药,姝韵抽个空将所有东西送至厌火族,算算时日,今天正好是出丹的日子。
厌火族以炼制丹药闻名妖域,而最厉害的炼药师当属于溜溜的二哥厌青。
厌青坐在丹炉前,关注着火势变化,溜溜跑来跑去帮他端茶递水、擦汗扇风,忙得不亦乐乎。姝韵轻车熟路,很快找到两人。
“姝韵!”溜溜喜出望外,把扇子一丢,飞扑过去。
厌青动也不动,毛燥的红发在火光的映衬下就要烧起来似的。
“姝韵,我和二哥炼丹可辛苦啦!”溜溜手舞足蹈,极尽夸张地描述炼丹过程的种种,想要姝韵夸奖夸奖他。姝韵意会,弯下腰拍拍他的肩膀:“溜溜太能干了,以后肯定能成为优秀的炼丹师。”
就在他俩闲聊时,久坐不动的厌青忽然双手合十结印,炉火腾的一下蹿得老高,大有吞噬炉鼎之势。转瞬间,药香四溢,弥漫方圆几里。
“丹成了!”溜溜大喜。
“起!”厌青大喝一声,丹炉腾空而起,盖身分离,从中飞出三粒通体莹白的丹丸。
溜溜眼疾手快,掏出瓷瓶将三粒丸药收入瓶中,献宝似的邀功道:“姝韵,补灵丹!”
厌青将丹炉收入储物戒中,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眼中的喜悦都快漫了出来。
“姝……姝……韵”谁也没想到,向来冷峻的炼丹师厌青竟然是个结巴。
“厌青,谢谢你!”姝韵眉眼弯弯。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他好不容易憋出句完整的话,古铜色的脸上闪过羞窘。
“还有我,我和姝韵也是朋友!!!”溜溜蹦蹦跳跳,宣告自己的存在。
厌青无奈,按住上蹿下跳的弟弟:“抱歉,小弟顽劣。”
这句话说得顺畅,想来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姝韵辞别厌家兄弟,回到九空山。
“宣情,我要闭关一段日子,有事你酌情处理。”
“主子!”宣情扑通跪地,“请主子饶兄长一命。”
她心知肚明,求情意味着什么,可她不能置兄长的性命于不顾。主子向来心软,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饶命?”姝韵不辨喜怒,只是平静地表达自己的疑惑,“宣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宣情连连叩首:“主子,宣情虽然不知道兄长所犯何事,但也不能坐视不管。求主子看在我兄妹二人多年侍奉的情分上,宽恕兄长一回吧!”
她言辞悲切,让听者动容。
狐族水牢。
昏黄的火光下,本就幽暗的堀室越加阴森。堀室尽头是一方池子,池水如翡如翠,水中还隐隐流动着金丝。
水池中右侧是寒石砌成的墙壁,壁上缚着个
男妖,他的双手用玄铁锁链束在一起,腰部以下皆浸在水里。
仔细看,能发现池水中游动的金丝牵连至他的脚下。所谓金丝,其实是一种名叫“牵机引”的毒物,它以世间万物蕴含的生气为食,一点一滴将鲜活的生命抽丝剥茧般侵蚀殆尽。
这个妖修垂着脑袋,半数生机已被抽走,连人形也维持不了。灰色的狐耳贴在脑袋上,暗淡无光的灰发下,藏着苍白如纸的脸,脸上已经长出了细细的绒毛。
虽有心理准备,姝韵还是被宣什的惨状惊到,尚存的怒气也消失无几。
“解了禁制吧。”
“你还是太容易心软,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来的。”涂臻半是开玩笑半是劝解,他至今还是不赞同姝韵心慈手软的做法。对于背叛者而言,再重的惩罚也不为过。
两人的交谈声惊醒了昏迷的宣什,他吃力地抬头,循着声源望去。
“主子”他嗫嚅双唇,却无力吐出半个音节。眨眼间,只觉身上骤然一松,整个人已经趴在了青石地板上。
“涂五,多谢了。”姝韵道。
“我就在外面,有什么情况……”涂臻还是不放心,临走时再次叮嘱。
“不会有第二次。”姝韵打断他的话,既说给涂臻听也是提醒趴在地上的宣什。
堀室再次安静下来。
宣什挪动手脚,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痛苦万分,仿佛有万千钢针扎在身上,但他仍旧把自己折腾成跪伏的姿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主子。”
“别,这声主子我可担待不起,若不是宣情相求我不会来这里。”
宣什苦笑:“奴有罪。”
“有罪?”姝韵觉得讽刺,话里不自觉带着几分刻薄,“宣什,你辜负了我的信任。是我平日太过纵容你,所以让你心生贪恋恶欲横生?还是我本十恶不赦,让你挺身而出为民除害?”
痛苦,羞愧,难堪,懊恼……纷拥而至的情绪让他痛不欲生。
“不,不是的……”他伏下身子,久久地贴着地面。
“不是?事到如今你还是守口如瓶吗?宣什,你真让我失望!”
一直紧绷的弦在此刻断裂,宣什突然不管不顾,将心中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想法吐露。
“嫉妒。”
“什么?”姝韵追问
“我嫉妒主子拥有绝佳的天赋,却不肯好生利用;我嫉妒主子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源,却不肯专心修炼;我和宣情……”
他像打开了话匣子:“我和宣情就因为资质不佳,即便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也永远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天道何其不公!主子,你真的明白修真的意义吗?”
他想变强,强大到没人敢欺负自己和妹妹,强大到宣氏一族不用再依附别人。
从堀室出来,宣什的话仍在耳边回响。
涂臻见她神色迷茫,像是受了很大刺激,忙撇下相谈胜欢的侍婢走过来。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听到姝韵问:“涂臻,你修仙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飞升呗。”
“飞升?那飞升之后呢?”姝韵又问。
涂臻难得噎住,他仔细想了想,才认真回答:“我不知道。飞升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也许要穷极一生才能实现。但有了目标,我只要朝目标前进即可,哪管飞升之后是什么。”
“可我想弄明白,修炼的意义是什么?”她喃喃自语。
好像过了很久,宣什从昏昏沉沉中醒转,睁眼就看见一脸担忧的小妹。
“阿情。”他低低唤了一句,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走,赶紧走,这水牢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哥,你已经出来了,主子她,她还了我们自由。”宣情带着哭腔,既为哥哥感到心疼,也是满心满眼的愧疚。
她背弃了主子,选择离开九空山。
宣什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是在槐翁的木船上。
“阿情,我们是要去哪?”
“主子说,妖域暂时不能呆了,让我们去凡界避避风头。哥,这次你真的错了!”
“我知道。”
摇橹的槐翁仍旧唱着他那不知打哪听来的歌谣:“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路远?跂予望之…… ”
宣什悲从中来,跪在船上,朝着湄洲方向扣头:“主子,罪奴宣什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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