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CBD时代,我们已经不再能在校园里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闻到烤红薯的香气,或是在教学楼门口的小店,排着队打印笔记和论文。与此同时,随着地点标志的渐渐消失,曾经建构起我们对一个地方的整体印象的东西也在渐渐消失,“地点失语症”让我们不知道自己所在何方。
在品质校园的整体规划中,留下来的摊位不只图书馆南门修车的蔺师傅一个。修鞋师傅、眼镜店、照相馆,都从校园的各个角落搬到了29楼地下;但是对于“地点”,蔺师傅仍然有别样的执着。一辆车,一个堆放着种种配件的摊子,两架太阳伞,仍然紧紧地附着在原来的位置,无论寒暑冷暖、春夏秋冬。师傅总是默默干活,寡言少语;他不会告诉每一个人,他在北大修了12年自行车,也不会告诉每一个人,这12年里,他一直守在这里,一年只回家一次。不仅是他粘住了他的修车摊,修车摊也粘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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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车是个粘人的活儿”
我姓蔺,在北大图书馆南门修车,认识我的人都叫我蔺师傅。从06年开始在这干,到现在,我干了12年了。我老家在河北邢台,来北京讨生活。到北大之前做过很多工作,在自行车厂当过工人,上过班儿,帮别人卖过车,也在建筑工地拉过砖,搽过坯子,上过带锯。有一段时间在工地做小工,筛沙、搬砖,都是做一些工地上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也走过河北和天津,最后留在北京、留在北大,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是个喜欢稳定生活的人,在这儿,我能有个稍微稳定的生活。
早先的时候,学五食堂旁边有一个总修车铺,我那时候白天在学五修车铺干,晚上在朋友那做零工,这一块当时由学五食堂的经理吴文斌管理。学校里车多缺人手,虽然总共有3个修车点,同学们还是反映不方便,所以学校就在勺园那边又设立了一个点。原来图书馆南门的师傅主动去了勺园,经历看我人比较踏实,就安排我接管了图书馆南门修车摊。
我家现在离这不太远,在福缘门租的房子,骑车有20多分钟路程;比以前好,以前租的地方更远。我每天早上起来到学校之后要打水、拿货、吃饭,然后就开始了一天的修车生活。
师傅在为外国小哥修车
修车是个粘人的活儿,它粘人的地方就在于,你天天待在这儿可能也挣不了多少钱,但是如果你三天两头不在,人家找不到你,就自然不愿意上你这来了。而且其他的修车摊由于各种原因都停业了,修车铺就剩我一家,如果我不在,在校内同学们也没有地方修车,所以我还是风雨无阻,天天守在这里。
很多时候我8点多一点就到位了,但会告诉别人我8点半才上班,因为如果人家8点来了你不在,那就是不守信用了。下班也是一样,虽然春夏秋冬会有变化,但只要我跟学生约定了几点来取车,不到那个点我就一定不会下班。
从12年开始学校帮忙宣传,生意渐渐红火,修车的人多得我忙不过来,媳妇从那时开始也来到北大帮我一起修车。但现在修车铺的生意跟以前相比已经少了太多了。原来虽说有好几家修车铺一起竞争,但是因为车多,大家干得都不错;现在大家都骑共享单车,也不用维修保护,很少有同学还用自己的车,所以即使修车铺只有我一家,还是不比之前;有时候修车干了一天反倒赔钱,也挺正常。今天算是比较好的,之后天冷了,也就没什么人骑车了;我们这一个月还要交2000元摊位费,去掉零件的成本,算成纯利润也没多少钱。
师傅在仔细检查链条的问题
我刚来的时候,会在每年年底统计一下一年的营业额,最初几年每年都会有一点点增长,虽然不多,每个月只有几百块钱,但是年底下来,我觉得自己的工作有了一些进步,就想继续做下去。我喜欢这种稳定,喜欢这种慢慢向好的状态,也就愿意留下来。慢慢向好的情况到13、14年达到了顶峰,到了15年,共享单车入驻之后,就在慢慢滑坡,那时候我就有点犹豫,是不是有一天,也有我撤摊的一天。
修车这么多年,碰到有意思的同学有意思的事儿有很多,很多小事儿我都挺感动的。比如这段时间,修车铺子里的一些东西是免费的,但同学非要给我钱;或者这个东西就值十块钱,非要给我十五。我觉得他们就是在鼓励你,让你留下来。
还有个事儿,也是最近在一个同学的朋友圈里看到我才想起来。08年他来修车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剧组来图书馆取景,剧组给我一些钱,让我停工一天,我没答应。我说你给我钱是没用的,如果搬走了同学来修车怎么办?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信任的问题。修车这行,就靠这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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