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一天,结着窗花的玻璃上贴着红彤彤的剪纸,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各自回家。这天,我的母亲陈素春出嫁了。
乡下的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地,为了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她的新婚丈夫张秋平扛起了生活的重担,决定外出去砖厂打工,母亲自己在家守着家里的田地。新婚的小两口甜蜜的日子还没有开始,就要面临着分别,但是家徒四壁的生活让这对年轻的夫妻不得不作出这样的选择。
张秋平离开没多久,母亲发现自己居然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应该是结婚那天晚上的事情。母亲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回家在灯下缝补衣服,从未上过学的母亲大字不识一个,想要给在外地的丈夫写封信告诉他自己怀孕的消息,可是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每天晚上只能一边缝补衣服一边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到生产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自己的丈夫了,但是谁能知道砖厂的工作那么忙,居然到了母亲生产的日子张秋平都没能赶回来。
快到月份的时候,母亲托人给远在外地的张秋平带了口信,让他尽快回家。收到口信的张秋平回家之后母亲已经生了,是个男孩儿,起名叫张志辉,小志辉长得虎头虎头,十分的可爱,母亲自己一个人在家带着孩子生活。
一天突然村长跑到家里来喊,“张家媳妇,快,跟我走,秋平砖厂打工突然晕倒,那边的人怕出事,已经给送回来到县里的医院了。”
母亲听到当场腿发软,差点摔倒在地,赶紧把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志辉托给邻居照看,自己跟着村长去看丈夫。
医院里,张秋平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母亲强压着心底的紧张,问是怎么回事。
“患者长期在恶劣环境下工作,导致肝肺感染,严重影响功能。”医生告诉母亲,这种病需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突然看到邻居急急忙忙地跑来,“张大嫂,志辉不见了。”
病床上的张秋平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大变,医生抓紧抢救,但是屋里回天。母亲一边担心着失踪地儿子,一面担心里面抢救的丈夫,在医院走廊里面来回走动。医生走出来,说张秋平要见她。
“素春,你要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要找到志辉。”张秋平说完这话,就去了。母亲呆呆地看着没了声息的张秋平,想着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儿子,眼泪止不住地流。
从此母亲踏上了艰难的寻子之路,邻居们都说母亲是“丧门星”,张秋平娶了她没几年,就丢了性命,儿子也搞得不知所踪。丈夫的取去世,儿子的失踪,邻居的不解,压的母亲得了精神分裂症,每天疯疯癫癫地见人就叫“志辉”。
后来,是姥爷看不下去强拉着母亲去医院看病,但是母亲不愿意配合医院的治疗,不肯打针也不肯吃药,每日就是疯疯癫癫地找儿子,要么就是做一些小衣服小裤子,时不时地还说秋平在等她回家,村里的人都说母亲疯了。
母亲偶尔也会有清醒地时候,这时她会努力的想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因为生病的原因,母亲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忘记了很多事情。
后来有人找到姥爷要给母亲说媒,是邻村的一个瘸子,年纪比母亲大一些,因为瘸腿所以一直找不到对象,姥爷考虑到母亲疯病也不好再找到别的人家,所以就同意了。吹吹打打的结了婚,母亲每天嘴里疯疯癫癫地念叨着“志辉,志辉。”
瘸子看母亲这个样子也不与她计较,过了两年,我出生了。我成长的记忆里面基本上都是瘸腿的父亲和每天嘴里念叨着“志辉”的母亲,母亲偶尔清醒地时候也会和我说她前一个孩子的事情,并一直说要去找他。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的瘸腿父亲因为多年生活的重担压迫,最终还是身体累垮离开了我们两个,去世了。我决定带着母亲南下广州打工,租了一个简陋的地下室,母亲每天自己待在家里面。
一天,工厂休息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工友在看一个寻亲节目,就问他,
“你怎么还看这节目呢?”
“唉,我离家好多年了,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子,也没有记忆,想找到他们。”工友落寞地告诉我,他也是个被拐家庭的孩子,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一直都想找寻亲生父母,但是没有一点线索。
许是因为母亲一直以来的执念,我问了工友他的具体信息,居然是那么的吻合。莫非是上天听到了母亲多年的祷告,所以把她的另一儿子带回来了吗?
我拉着工友急忙找领导请了假,回家带着母亲去了医院做亲子鉴定。结果出来的那天,看着那一纸数据,我想,母亲终于可以放下心里的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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