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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我去见孙明明,才发现她不在了。
我爷爷死前告诉我,人活着一定要图个念想,不然死后更没脸抬头。以前我年纪小,听了一些要变成大人才听得懂的话觉得负累很重,但大了之后觉得很是受用,比如通过看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时间之类的。
5岁的时候我跟着我哥去田边烧草,却误烧了别家堆的草芥,被我爹拿木尺打手心教训,至今手上还有个小划痕,后来我哥被我姑姑接回家不再来我家常住。
由此我被送了个外号叫破落丸子,大概是离淑女一线相距甚远的无奈称谓,但这不过是称谓罢了,我对嘴上过瘾的东西一向甚为大方。
爷爷死前很希望家里能出个读书人,秉着这种有品格的遗志,我便开始念书。去学校念书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尤其是在吃食上,很是讲究搭配,对年纪小的我来说,把馒头做成小熊猫比给我吃牛肉还让我觉得欢喜,我一项在吃上不挑,但特别嘴馋,自我很快认清学校的饭菜实在优于家里我便主动要求更早起去学校念书。我爹娘见了觉得我很有出息,常以一种他们很是欣慰的眼光看我,因为我从不迟到而且几乎都是第一个到班上的,所以我成绩不好这件事让老师和我爹娘都觉得我特别可怜,他们都觉得我成绩不好是因为天生智力不够,而我实在足够努力,太过可怜。
久而久之,即使成绩不好,伙食却大大改善了,到后来鸡蛋面包牛奶变成我这般大的孩子们的标配时,早此之前我就很是吃得来了。吃的来自有吃的来的福分,因我什么都快人一步,虽成绩不好,但很是在老师中吃得开,所以学校日子一直很是滋润。平日里看电视或者读书见到考试不理想被老师骂父母批评的桥段,心口偷笑,暗道,人和人还是有点差距比较好,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这种事虽折寿但确实肺腑甚乐。虽我爹每回来给我开家长会都是愁容,不过好在我晓得他是内愧没给我个好脑子,索性就由了他去和老师相见恨晚,我看着他那屡不平的眉头,心想,我爹还是太小气了,我成绩好与不好这种事又不能开保险单,独独是与人显摆时过个嘴瘾罢了,既无法抵饿又无法解渴,我自是在口头上很是大方一人,我爹究竟这么多年心境竟还不如我,我倒有几分可怜起我爹来。
15岁时我在人生路上第一次很是纠结。因我成绩不好,读高中已是无望,但选技校却非常头痛,我因年幼,开窍很迟,不晓得理想或抱负是什么?我又一项听天由命,对于不喜欢的东西也可以很快迁就,我爹考虑到我毕竟是个女孩,大了还是要嫁人,书既念不下就算了,学点贤良淑德之事至我嫁人平安一生足以。在我初初体会纠结之时,送我去隔一个镇上的幼师学院念书,我对这个选择一无所知,直至临近交志愿书我才知晓。后来我知晓后觉得异常生气,怨怪我爹自早早给我做了安排何苦看我纠结受累。
自我初尝理想这一纠结之事,我常觉得我甚不同起来,详细起来大概是这些变化:第一,我每日除了吃饭念书吃饭念书这些事外,我闲下来时常会想有一天我把书都念完了,从穿校服再也不能进校门的那天开始我要做什么呢?这其实非常难想得通,因为没有答案。第二,我爹很是理解地体谅我的苦为我选择了幼师,这倒使我更加不确定起来,如果有一天我爹发现他看走了眼,觉得我真的不是幼师这块好料子时,是不是我还能退回来重选?若这看走眼之事下来个三四年后我书都要念完之时我爹才将将看出来,我是不是还能退回来?又或者我爹他究其一生也未发现我实在是朽木不可雕,我又是不是这样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无路可走?第三,我想做幼师这种事和我而言是不是有足够大的配比性?若我被迫辞了职是不是还能干点其他的?
一想这些,我就很是觉得我有的是希望变成哲学家,那种感觉就好像我要是去全国各地开开见面会就必定人山人海,我是说真的,我觉得我很是一棵好苗子。我一想这些就不自觉咧开嘴笑,但我的毛毛就很见不惯我这样笑,作为一只要靠我吃饭的狗,我觉得它很有点狼牙山五壮士的意思,比如我若今天逗它,捻着一块肉却不给它吃,毛毛必定不吃我这套,好像即使饿肚子也愿意般不愿理睬我这般无聊的伎俩,毛毛很好看,一米白色京巴,眼睛黑晶晶的很是水润。我一度怀疑狗类也是看脸一族,这缘于我发现毛毛在村中母狗中很是吃得开,每次村里有小狗出生,我都要去看看,若是混了点白色皮毛,我都觉得那很好,是我们家的子孙后代。如此一来个几年,毛毛的辈份越来越大,自然我也是。一想到我有一村的狗子狗孙,又不禁咧开嘴笑,毛毛还是很看不上我这种笑。我爹自然也发现这件事,不同的是他觉得很是丢人现眼,我因为他的遗传问题智力不高,毛毛因为他的管教不严已变成登徒浪子,我是没办法弥补的,所以就由毛毛承了我那份苦----被结扎了。
自毛毛被结扎以来,我深感我家的日子不如从前,毛毛整日无精打采,见了村里的母狗很是提不起精神,过分起来就避而不见,足不出户地摊在门口,用现在话说是有点“毛毛躺”,对于他的子子孙孙也不再现出骄傲之色,很是颓唐。我那时不知道毛毛这是抑郁之兆,只觉得这狗很是脾气大,不过被我爹带去医院修理一番就这般要死要活的,实在是很任性。毛毛就这样在我眼里变成一个脾气很大的还要吃我饭的讨债鬼,他的狗子狗孙也变得特别讨厌起来,因我觉得毛毛这种坏脾性是会遗传给它们的,终有一日我们整个村的狗就会变成戾气一族,和别村更是差距越来越大。毛毛的抑郁之症愈发严重,最后连吃喝都提不起兴趣,久而久之便骨瘦如材没有神气让人看了十分可怜,这件事终于严重到我爹都发觉了,便又带了毛毛去了一趟宠物医院,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他们男性之间的一种我见尤怜的默契,只觉得毛毛命途多舛需要好好医治,就算脾气大也罪不致死。毛毛回来后虽一直憔悴,但已有神色,饭量也跟的上来,这种变化使我很是惊奇,我爹在一旁看着吃饭的毛毛神色难堪,我只觉得他脸色不好,现在想来大概那是他犯错后悔悟的羞涩。此番差错过后,毛毛又一如既往,我心里又觉得这狗非常大肚,去了两趟医院差点死掉竟还能这般快乐,很是像我般有出息,便瞧着它和它那狗子狗孙又愈发顺眼起来。
终于在玩耍中我去了那镇上念幼师,由于我很是喜欢小孩子,所以母性非常泛滥,多少有几分我很是一孩子娘的感觉,其实这样不好,什么都想管一管什么都想看一看,怕自己遗漏一些将来耽误孩子的致命技能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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