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

      今天是国庆的第七天，没有出去，外面风有点大。昨晚爸爸还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样，缺不缺钱，我说挺好的，然后说了两句就挂了，他真的很少给我打电话，每次只是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照顾身体，天冷了多穿一点。可能女孩子都会和妈妈亲近一些，所以每次打电话，我只拨妈妈的号码，一听到是他的声音，就说两句然后让她递给妈妈，如果妈妈在忙，就草草结束，因为每次话一说多，我们都会吵起来。

      我的爸爸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里弟兄比较多，所以上到小学五年级就没上了，我的大伯和二伯都是初中文凭，爸爸小的时候跟着家人们干农活，长大了跟哥哥出去做工。爸爸家很穷，我也不知道他小时候生长环境，我和他很少说话，他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喝点酒，才聊起小时候的事情，或者听我四叔说爸爸小时候的事情。四叔总说爸爸小时候总喜欢和大伯吵架，活泼好动好打架，打不过也打，可我的眼里爸爸永远都是沉默寡言，老实本分，或许他可以和姐姐聊很久的天，到我，几句话就结束了，也不主动问我。为此，我总觉得自己是捡来的孩子。因为爸爸每次过年回家都会说看到我亲爸亲妈，说过来看我没有来，说我是路边捡来的小孩，久而久之，我就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三口，每次看到他们和睦融融，欢声笑语的样子，我就觉得自己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在爸爸十八九岁的时候，去报了当兵，后来爷爷生病了，然后他也跟着生病了，所以我四叔去当兵，他就在家里养病，直到娶了妈妈。听妈妈说，爸爸家很穷，屋里穷的就只有一个小板凳，妈妈每天都要忙着屋里大大小小，爸爸一到农忙就去给我大伯家二伯家干活，自己家的事不管，所以妈妈一个人管田里的事情。妈妈总会抱怨爸爸年轻的时候没少给大伯家二伯家干活，她自己在家累死累活忙一堆事，如果跟爸爸吵架了，他们弟兄三个就一块打她。在我的记忆里他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好人，大伯家二伯家有事就去帮忙，家里就扔给了妈妈，自己家有事就自己干，我不明白，也不懂为什么大伯和二伯从来不来我家帮忙。

      后来，爷爷去世了，爸爸和爷爷分了家，妈妈说只有一簸箕米，还有一堆外债，妈妈说那一年的收成全部给爷爷下葬，还有我四叔生活费。因为那个时候家里太穷了，只有靠卖稻换钱，四叔的生活费也是三家一起凑钱，奶奶去世后，大伯和二伯家就不掏钱了，只有爸爸还照常给。不久妈妈怀孕了，生小孩那天，妈妈说肚子疼，爸爸以为妈妈是干活太累就没有当回事，直到第二天，妈妈疼的受不了，才找人帮妈妈接生，那个时候还是请先生去家里接生的，可是太迟了，是一个男孩。两年后，妈妈又怀孕了，生了一个女孩，刚学会走路，爸爸妈妈要忙着田里农活，把孩子放在床上，等晚上干活回家发现，孩子一个人跑到田里淹死了。这些都是听外婆和大妈给我讲的。爸爸妈妈从来不说这些，我无法体会她们连失去两个孩子的痛苦。又过了两年，妈妈又怀孕了，这次爸爸带妈妈进城，就这样，我姐姐出生了，姐姐在冬天出生，家里也没有农活，爸爸也没有出去打工。五年后妈妈又怀了我，妈妈一直都想要一个男孩，医生说如果把我打掉，过两年就会怀个男孩，可是爸爸没有同意，留下了我，所以我就出生了。听妈妈说，我出生是幸运的，家里刚盖好砖头房，姐姐出生时家里还是土房子，妈妈说生我的时候，农活什么都没有干，都是请人过来收，过了不久妈妈因为奶水少，我身体又弱，吃不了饭，爸爸就出去赚钱，妈妈在家里照顾我和姐姐。

    爸爸说那时候，他出去一天就赚五毛钱，后来一天一块，工资慢慢长起来了。爸爸一直都是在工地里，干苦力，我只记得每次回家他都会带饼干和冰糖给我吃，零花钱也会比以前多一些。听爸爸说，他以前下过井矿，去挖煤，虽然很挣钱，但是他说，下面很黑，深不见底，人一旦埋下去就上不了。也说跟他一块干活的工友，想带他去远一点的地方做生意，可能爸爸怕赔钱吧，因为一旦赔钱，我们家就没有了生活的来源，他就没有去，后来听说那个人挣了大钱，他羡慕了，可是他不后悔。

      我的爸爸，个子不高，很瘦。对于他来说，文化水平不高干不了复杂的工作，又没有一身的蛮力，壮硕的体格干不了非常苦的力气活。可能拥有家庭的他也无法勇敢，去做买卖。我也无法想象这些年他遭过多少罪，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白眼，一年四季都在工地里，日复一日，风雨无阻的干活。可能从奶奶去世后他就是大人了吧，他才二十多岁啊，就失去双亲，生活不得不让他快点长大，我也明白为什么他总喜欢去我大伯家二伯家干活，帮忙，可能对于他来说，那些是他唯一的家人了。因此他对别人家孩子的爱永远超过自己的孩子，而我却从开没有从他的至亲中得到所谓的爱。

        小的时候，我每年只有农忙和过年的时候见到他，所以对于爸爸，我一直都觉得是生分的。初中的时候，因为家里盖楼房，加上我和姐姐上学，妈妈也去跟爸爸一起打工，那个时候的我每天都是埋怨，不理解，为什么别的孩子回家都有爸爸妈妈，而我回家只有我自己。高中，妈妈想照顾我上学，我拒绝了，看到爸爸瘦弱的身体，和越来越白的头发，我觉得妈妈照顾他，他的生活可能会更好一点。所以我跟他的联系，无非就是家中的琐事，我无法去处理。上大学也是我一个人选的学校，一个人去的学校，我很感谢他，因为当初姐姐因为成绩不好，爸爸没给钱去上学，而我成绩平平，却让我上了学。可是当我听到他跟亲戚说，上学是浪费钱，说我这就是专科的时候，我心还是痛的，在他眼里，可能自己就是一个没有出息的孩子。我也无法体会他的心情，毕竟在大人的眼里，我们只是一个跳梁的小丑罢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和爸爸之间从来没有聊过超过三分钟的话，我的喜好他不知道，他的喜好我也不了解，每次我只能听他口中说姐姐喜欢这个，姐姐喜欢那个，我知道，因为姐姐没有上大学，他心里也是愧疚的，因为他当时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四叔，我那个在大城市，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四叔。如果别人出去闯荡，不说挣钱，至少能养活自己，而四叔就是活脱脱的黑底洞，只有我爸一个人偷偷填的黑底洞。就算妈妈不说，我也知道，爸爸的工资有一半都是给了四叔，我四叔花钱大手大脚，外面欠一屁股债，不好好工作，天天都是跟一些当年的战友喝酒。他总是对别人大方，对自己家人苛扣，至于他为什么对我四叔一家这么好，只能说是一个迷。

      现在的我没有工作，只能敷衍他，毕竟不管我身处在那个城市，在哪里，他也不会来看我，每次打电话只会跟我说我大伯家的姐姐一个月挣七八千，我二伯家的姐姐一个月七八千，说我一两千的工资还不够养活自己，说我没出息，就算我说姐姐也不是才五千多，他又会说姐姐嫁的好，有婆婆照顾，不瞅吃穿。我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这么双标，我知道他可能就是想让我有出息一点，别像他一样，可是出来发现，投简历石沉大海，没有工作经验，什么都没有真的太难，如果我不去干导购，我就没有钱，他可能都忘记上一次给我钱已是两年前，还是交学费的时候。可能就算我给他说了很多心里话，对于他来说，就是吃饱没事撑的，所以，现在，他五十多了，我二十多了，我们之间没有一次意味深长的谈话。

      这就是我的爸爸，可能这就是成为的痛，他养育我，让我上学，学习知识，让我有文化，希望我可以从事教师或者公务员有脸面的工作。而我呢，从小自卑，没有朋友，不爱说话，学习没好好学，考的大学也是专科，找不到工作，没能力。可能在我小的时候，我会怨恨他，觉得他没钱让我一个人在家，可是现在我才明白，他虽然平凡，却养大了我和姐姐，让我衣食无忧。所以，爸爸，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