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梦竹
我一辈子最最遗憾的事，是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当着我母亲的面叫声妈妈，直到在我九岁时妈妈去世，这个遗憾一直伴随我几十年，永远永远挥之不去……
我记忆中的妈妈，高高的个子，脸庞清秀，双眼皮大眼睛，说话轻声轻语，为人谦和。
我比弟弟大一岁多，妈妈生下弟弟后就把我留给奶奶照料，在我的记忆里妈妈是陌生的，虽然我在心里叫了无数遍妈妈，但当着妈妈的面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我也非常想念妈妈，盼着她能经常回来陪伴我们，但回来后却又害怕和她在一起。
记得我六岁那年的一天，我在门口大槐树下和几个小伙伴玩的正疯，突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定眼一看是我的妈妈，她穿了一件掐腰的黑色上衣，梳着过肩长发，提着两个大提包，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缓过神后，飞一样跑进大门，一边跑一边喊：奶奶……奶奶……奶奶从厨房里出来，边擦着手边大声问我：“怎么啦！”我跑到她的身边悄悄地说：“她回来了！”“谁呀？”奶奶边问边向门口张望，这时妈妈已笑咪咪地走进了院子，奶奶一看是妈妈回来了，就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头说：“你妈妈回来了，连妈都不叫！”
妈妈洗漱完毕，从包里拿出给我买的新衣服和好吃的糖果，一包包、一件件，堆了一堆，她拿出一件很漂亮的黄底碎花上衣，还有一条背带裤，一把把我拉过去，要给我试穿新衣服，我极不情愿地挣脱她的手，一扭身跑到了奶奶身后，怯生生地看着她，奶奶轻轻地推了我一下，“去！让你妈妈帮你换上新衣服，看看漂不漂亮！”我使劲拽着奶奶的衣角小声说：“不！”
奶奶把做好的饭菜摆上桌，让我叫妈妈过来吃饭，我低着头慢慢地走到妈妈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拽了两下妈妈的衣角，小声说了一句：吃饭了！我看到妈妈那双期待的眼神瞬间变得暗淡了。奶奶在一旁责怪我，“这孩子，连妈都不会叫！”我现在能想象出妈妈当时难过的心情。
其实，奶奶哪里知道，在我一个人走在上学的路上；在小河边看着摇头摆尾的小鱼和小蝌蚪；在每天晚上睡觉前，心里无时不刻得无数遍叫着妈妈……妈妈……但不知怎么回事，当着妈妈的面就是叫不出口。
和妈妈最后的日子是我九岁那年，妈妈回到老家生妹妹。有一天晚上我睡的正香，突然听到哇啊……哇啊……的声音，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喊：哪来的猫？奶奶和躺在床上的妈妈笑了起来，我莫名其妙地爬起来往床上看，只见一个用小被子包着的婴儿躺在床上哇哇大哭，奶奶说：“这是你妹妹！”我好奇地爬过去，看着妹妹那张红红的小脸和闭着眼睛大哭的样子很好玩。
妈妈生完妹妹后身体非常虚弱。有一天我正在上课，老师把我叫出了教室，旁边站着我家一个亲戚，老师说：“你赶快回去，你妈妈不行了！”我一听，像疯了一样往家跑。院子里站了很多人，一个人一把把我拉进房子里说：“快见见你妈最后一面！”
妈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紧紧得闭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我害怕极了，浑身发抖，木怔怔地走到妈妈身边，紧紧抓着妈妈的胳膊嘶声裂肺地哭喊：妈妈……妈妈……但妈妈已经永远听不见了……
那一年，妈妈的突然离去，让我瞬间长大了，懂事了。我常常用笔在纸上不停地写着：妈妈……妈妈……
我时常在睡梦里梦见妈妈，捕捉着妈妈那美丽的容颜和身影，紧紧抓住妈妈那双轻轻抚摸着我头发的手。我常常哭着醒来，但梦里的一切却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亲爱的妈妈，当年只因我年幼无知，性格倔强，您生前想听我喊一声妈妈的小小心愿都不能满足，您一定很痛苦、很失望吧？您在九泉之下能原谅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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