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看这本书,仍然是数度落泪,写过感想,可是觉得写出来的东西远没有原文来的直抵人心,做了摘抄笔记,便于时常翻阅。
来吧,这儿有再次成为好人的路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
奇怪的是,我也从来没有认为我与哈桑是朋友。无论如何,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虽然我们彼此学习如何在骑自行车的时候放开双手,或是用硬纸箱制成功能齐备的相机。虽然我们整个冬天一起放风筝、追风筝。无关乎这些事情,因为历史不会轻易改变,宗教也是。最终,我是普什图人,他是哈扎拉人,我是逊尼派,他是什叶派,这些没有什么能改变的了。没有。
但我们是一起蹒跚学步的孩子,这点也没有任何历史、种族、社会或者宗教能改变的了。十二岁以前,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跟哈桑玩耍。有时候回想起来,我的整个童年,似乎就是和哈桑一起度过的某个懒洋洋的悠长夏日,我们在爸爸院子里那些交错的树木中彼此追逐,玩捉迷藏,玩警察与强盗,玩牛仔和印第安人,折磨昆虫——我们拔掉蜂蜜尖刺,在那可怜的东西身上系上绳子,每当它想展翅飞走,就把它拉回来,这带给我们无与伦比的快乐。我们还追逐过路的游牧部落。我们第一次看西部电影也是两个人,在与那家我最喜欢的书店一街之隔的电影院公园,看的是约翰韦恩的《赤胆屠龙》。我们在喀布尔新城那个弥漫着难闻气味的市场闲逛。
这个目不识丁,不会写字的哈桑。有个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懂什么,这个哈扎拉文盲?他一辈子只配在厨房里打杂。他胆敢批评我?
有个念头在我脑里一闪而过:带着这种根深蒂固的意识,生活在一个等级分明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的橡胶靴子踢起阵阵雪花,已经飞奔到街道的拐角处。他停下来,转身,双手放在嘴边,说:“为你,千千万万遍!”然后露出一脸哈桑式的微笑,消失在街角之后。再次看到他笑的如此灿烂,已是二十六年之后,在一张褪色的宝丽来照片上。
那老人扬了扬灰白的眉毛:“是吗?幸运的哈扎拉人,有这么关心他的主人。他的父亲应该跪在你跟前,用睫毛扫去你靴子上的灰尘。”
我张开嘴,几乎喊出来。如果我喊出来,我生命中剩下的光阴将会全然改观。但我没有,我只是看着,浑身麻木。
我仍有最后的机会可以做决定,一个决定我将成为何等人物的最后机会。我可以冲进小巷,为哈桑挺身而出——像他过去无数次为我挺身而出那样——接受一切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后果。或者我可以跑开。结果,我跑开了。
哈桑用衣袖擦擦脸,抹去眼泪和鼻涕。我等待他开口,但我们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在消逝的天光中。我很感谢夜幕降临,遮住了哈桑的脸,也遮盖了我的脸庞。我很高兴我不用看他的眼睛。他知道我知道吗?如果他知道,我们从他眼里看到什么呢?埋怨?耻辱?或者,愿真主制止,我最怕看到的:真诚的奉献。所有这些里,那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然后哈桑捡起一个石榴。他朝我走来,将它掰开,在额头上磨碎。“那么,”他哽咽着,红色的石榴汁如同鲜血一样从他脸上滴下来。“你满意了吧?你觉得好受了吗?”他转过身,朝山下走去。我任由泪水决堤,跪在地上,身体前后摇晃。“我该拿你怎么办,哈桑?我该拿你怎么办?”
哈桑,我该拿你怎么办?桌脚交叉成X状的地方有一圈胡桃大小的铜球,有个铜球松了,我弯下腰,把它拧紧。我希望我也能如此这般轻而易举的拧紧自己的生活。
没有良心,没有美德的人不会痛苦。
当罪行导致善行,那就是真正的获救。
你是社会承认的一半,他所继承的财富,以及随之而来的犯罪免受刑罚的特权,通通都会再赠给你。
“你觉得爸爸会对我失望吗?"他用衣袖擦脸,弄破了他嘴唇上挂着的唾液泡泡。他把脸埋在手里,哭了很久才重新说话。“我很想念爸爸,也想念妈妈,”他哽咽说,“我想念莎莎和拉辛汗。但有时我很高兴他们不......他们不在了”
“为什么?”我碰碰他的手臂,他抽开。
“因为......”他抽泣着说,“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我这么脏。”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抽泣着慢慢呼出,“我很脏,浑身是罪。”
我脑里一闪,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某个冬日,哈桑和我坐在一株酸樱桃树下的雪地上。那天我跟哈桑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取笑他,问他愿不愿意吃泥巴证明对我的忠诚。而如今,我是那个被考验的人,那个需要证明自己值得尊重的人。
索拉博从来没有接受我的邀请。他没有拒绝。当绷带拆开,脱去病服,他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哈扎拉孤儿。他能有什么选择呢?他能去哪儿呢?所以我当他同意了,可是实际上,那更像是无言的屈服;与其说是同意,毋宁说是由于他心灰意懒,怀疑一切而来的任人摆布。
索拉博的沉默既不是洞明世事之后的泰然自若,也并非由于他选择了沉默不语来秉持自己的信念和表达抗议,而是对生活曾有过的黑暗忍气吞声的照单全收。
愿你眼中有阳光,心中有未来电影也看了,但是始终觉得和原著相差甚远,有些文字还是要自己去细细品味,每个人对同样的文字理解出的感想也不一样。每每读到哈桑那毫无折扣的忠诚的微笑,读到索拉博的自责沉默无助,内心酸涩难过。有多少人承受着宗教、等级的残害,却又无处发声。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种族高贵或者低贱,生而平等,为何要受种族歧视?同样,有的孩子从出生就生活在战火纷飞的时代,谁来为他们快乐童年的失去买单?同样是写的阿富汗,我想《一百万堵墙》中的法瓦德要幸运的多,有时间都去读一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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