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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众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吗?

群众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吗?

作者: AUSKING黄东启 | 来源:发表于2022-08-23 08:13 被阅读0次

    朋友群里对于一些人的言行进行指责,经常会动员群众,似乎引发了众怒,就证明那个人的言行一定是错的,然后还会补一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从小,我们接受的教育,在我们的话语结构中,“群众”、“集体”之类的词一般都有着崇高的意义,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集体的利益高于一切、国家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团结的力量是最强大的力量、脱离群众就等于是走上末路……然而,群众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吗?

    勒庞在他的传世名作《乌合之众》中总结道:民众缺乏理性,依赖于信仰与权威的引导,用想象来判断,模仿他人行为,简而言之,民众是盲从的。

    历史和现实告诉我们,群体活动引发的更多是情绪的宣泄,特别是仇恨,最容易调动群体的共鸣。

    法国的社会学家勒庞的答案截然不同,他的意思是:群众的眼睛不仅不是雪亮的,而且基本上是瞎的。这听起来像骂人,并且是饱含着精英主义式的偏见和刻薄,对人民大众的侮辱。但实际上,勒庞所谓的群众泛指一切“个人的个性消失,感情与思想专注于同一件事,人的自我意识被无意识群体所取代”的“群体”,它不等于群体中个人的总和,更不等于群体中的每一个个体。

    勒庞认为,哪怕是一群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知识分子组成的群体,就整个群体来说,也注定是原始、野蛮、智力低下的——或者用这本书中译本的说法就是——“乌合之众”。

    我们从小受到的宣传,有时候称“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时候称“群众是不明真相的”。哪个更对?这事会影响你对很多公共生活事件的看法。

    学界大咖们怎么看?老实说,看上去能说的,都被他们说全了,我们后人,似乎就只能是选边站队了。

    经典如下:

    一、完全悲观的勒庞和霍弗:从《乌合之众》到《狂热分子》

    二、完美乐观的费雪:《完美的群体》

    三、有限悲观的李普曼:《幻影公众》

    四、与李普曼针锋相对的杜威:《公众其及问题》

    五、大群体的认同机制:《群氓之族》

    六、小群体的细节剖析:《小集团思维》

    七、理中客式的管理学观点:组织行为学

    八、埃里克.霍弗的《狂热分子》

    有一部著名的电影《十二怒汉》,是电影史上难得的经典之一。

    电影中,由12个人组成的陪审团,刚开始草率地给一个小男孩定了罪,但有一位固执的“异类”,坚持异议,一直到改变所有人的意见。

    我们会发现,这12个人中绝大部分都是理智、聪明的人,为什么却在一开始盲目地倒向一边呢?

    如果没有那位坚持异议的异类,案件中的小男孩很可能就要无辜丧命——而这一点,并不会让陪审团愧疚,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们喜欢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但问题在于,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智商、能力可以这样简单相加起来吗?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还是模糊的?

    最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科学,是社会心理学——研究在社会情境中人的心理和行事方式。

    而这个领域有一本脍炙人口的经典著作——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勒庞的《乌合之众》。

    生活在一百多年前的勒庞是个保守派社会精英,他反对传统的国家主义,反对新兴的集体主义,推崇英美式的自由主义。

    他生活在法国革命不断的年代里,经历过巴黎公社和法兰西第二帝国等历史时期,亲眼目睹了法国民众在传统的信仰与权威崩塌后,在近乎宗教般的革命激情中,退化成一群野蛮、善变、极端的原始人,在少数人的怂恿下,民众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骇人听闻的暴行,事后却要求爱国主义的荣誉勋章。

    我们毫无疑问已经远离了大革命的年代。那么《乌合之众》已经过时了、没有意义了吗?

    当然不是。《乌合之众》出版后,引起了长远的影响——后来的社会心理学研究,不断地回应甚至印证着这本书的结论。

    荣格的“集体无意识”、多巴津著名的“斯坦福监狱实验”,众多经典的学说、案例,都在告诉我们同样的事实——集体的力量虽然是巨大,却不一定是理智的,甚至可能是疯狂的。

    再看看我们这个众声喧哗的网络时代,难道不应该重新拾起这本一百年前的经典,再好好一读吗?

    《乌合之众》 是一本对研究群体心理的书,读者很容易对号入座,认为对“群体”的批评即是对“大众”的批评,其实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书里集中批评的对象是广义上的“群体”,而非一般所指的大众,当然,在具体事件和具体情景中,大众常常是最具代表性的群体,它几乎包括了一切群体具有的特性。

    群体具有那些特性呢?首先,群体冲动、易变、急躁,他们表现极端,并且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转变为另一个极端,他们没有长远的计划,只看到眼前,无视任何障碍。法国大革命、文化大革命等等,都是这一特性的突出体现;群体的另一特性,是易受暗示与轻信。群体的思维是形象思维,他们对逻辑、说理和论证无动于衷,群体无意识的支配决定了他们只接受暗示。

    当个人融入群体以后,人的自我意识会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无意识的人格。人的情感和思想都会发生彻底的变化,并且在传染和暗示下,有着即刻转变为行动的冲动:守财奴会变得挥霍无度、怀疑论者会变得无比虔诚、老实人会变得猖狂、胆小者会变得肆无忌惮……能体现群体疯狂的例子实在太多了,使得你不得不信服勒庞接下来的观点:群体中智力已泯灭,群体缺乏基本的观察、推理能力。

    《乌合之众》 的内容分三个卷:群体心理、群体的意见与信念、不同群体的分类及特点。第一卷是重点,主要上面提到的一些群体心理,大多观点都比较直接,并没有严密的推理和综合的论述,阅读起来很流畅,不会让人感到冗长繁琐。第三卷内容比较无聊,可以说是群体心理的个案分析,论及的有犯罪群体、陪审团、议会、选民等等,但基本上是在重复第一卷的内容。

    最有争议的是第二卷,主要讲影响群体意见的直接因素、间接因素以及群体领袖的说服方法等等。它在内容上像成功学,在思想上又像权力意志,但它既没有尼采那样强有力的文风,也没有让人在读完后更积极乐观一些。重点大致如:群体拒绝理性,所以领袖绝对不能是个说理的人;群体接受暗示,所以领袖意见必须被多次重复和传染;群体渴望强权,所以领袖做出的必须是断言,而正确与否并不重要。这就好像你正要面对的问题是:选择领导还是选择被奴役?选择冷酷还是选择愚蠢?选择欺骗还是选择受骗?真有深究答案的话,那就有些细思极恐了。

    总体而言, 《乌合之众》 算不上严谨的学术论著,内容也多有偏颇,但作者思想还是很犀利的,敢想敢写,比起冷冰冰的学术,我更喜欢这样有瑕疵的、坦诚直接的书。书里几个论题都很有意义、很有普遍性,乃至每个时代都有能带入的事件,每个人的都经历过能类似的生活场景。不过,相较于没讲到的方面,书里讲到的内容委实太少。或许,当有一天群体与个体的矛盾真的成为切身之痛时,这个问题还得靠你自己解答。

    过年时发生的一件事,现在想起来还背脊发凉。

    当时我们几户人家聚在一起吃完饭,正围坐着看电视。这时,电视上正好播到一则“被远光灯闪到出车祸”的新闻,然后大家七嘴八舌开始讨论起来。

    “就我们这次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乱开远光灯的,差点没害死我!”

    “真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人,怎么能这么自私!活该出车祸!”

    听着他们各自在路上不幸的遭遇,我也回想起平时骑车上班遇到的种种不文明的驾驶行为,顿时也变得激愤起来,加入到他们的讨论当中。

    可是突然,我听到一位亲戚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些乱开远光灯的人就该全部判死刑!看谁还敢乱来!”

    这句话竟然引起了亲戚们的赞同。

    我这才顿时清醒过来,乱开远光灯虽然不对,但有严重到要判死刑吗?最让我害怕的是大家竟然都表示赞同,我不知道在这热热烈烈的气氛中大家说的有几分实话,但最后的这个“结论”实在是吓到我了。

    就像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们分别有一些微小的理由不喜欢某个电影,所有理由汇集在一起,就有足够的证据让你觉得你实际上很不喜欢该电影。

    18年前的“留日学生杀人案”。

    那天我突然收到朋友的一条信息,她转发了一篇“30万人联名请求判决犯人死刑”的文章给我,还附上两个发怒的表情。

    我看完之后告诉她——这篇文章通篇都是煽情的话,仅仅只在开头提及了一下案发的经过,而且你看,文章用了多少“可能”“疑似”这样的词?真相我们谁也不知道......

    她打断我,开始教育说:“你看她妈妈多可怜!养这么大的女儿说没就没,犯人还可能会逍遥法外!杀人偿命,有什么不对?”

    “这是法治社会,你不觉得应该按照法律来判决吗?”

    “如果死的是你的女儿,你还会这么说吗?”

    我无话可说。

    30万人联名请求判决死刑,我没觉得这是正义,我只觉得恐怖。一个个躲在屏幕后面,正义凌然地打下“支持死刑”,这就以为自己是英雄了吗?

    心理学中有一种现象被称之为群体极化,简单说就是与个体决策相比,群体更倾向于做出比较极端的决策。

    虽说你可能只觉得该事件的犯人必须严惩,但经过媒体舆论的“洗脑”后,你发现你自己也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这毫无逻辑的话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网民会赞同?

    因为作为一个群体,你同意某个价值判断,这里面多少夹杂着你对群体的态度。

    文章中满屏的“爱”“孩子”这样的词,让每个有血有肉的网友都爱心泛滥,如果你还口口声声说“依法判决”,那你在他们眼中就成了无情冷漠的人。

    还有一种被称为群体盲思的思维模式,意思是决策群体具有过滤掉不中意的观点使其保持一致,尤其是让它与领导的见解一致的倾向。

    某些案件中被大众选择性忽略的证据,例如当年“扶人被讹”的事件,后面虽然被证明扶人者其实就是撞人者,只不过被媒体传播为“扶人被讹”,可这样的事实并不是观众们想看到的,于是就忽略掉这样的报道,继续相信着社会黑暗,人心不古。

    就像某些宗教的信徒,对有理有据的客观事实视而不见,显然现代的物理学已经指出某些神话的荒谬,可是信徒们任然深信不疑。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群众的眼睛根本就是瞎的。

    在群众声高呼的浪潮中,我们要保持理智,不能人云亦云,要记住,人多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清晨,路易十六出尔反尔强行加税,愤怒的巴黎人民揭竿而起,工人、农民和小商铺主拿起了菜刀和斧头:

    “到巴士底去!”统治阶级最坚固的堡垒被攻破,代表正义的人民释放了巴士底狱的囚犯,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开始。

    1792年9月2日傍晚,没有建立新秩序的法国,当政府在大兵压境下宣布国家处于危急状态的时候,巴黎人民再次怒吼,“老子不干了”!

    这次他们攻占了贡塞榭峄监狱。这拨囚犯没有巴士底狱的幸运,迎接他们和她们的是长达9个小时的屠杀和奸淫。

    从巴士底广场到贡塞榭峄监狱,仅2.8公里,3年前唱着马赛曲的正义革命义勇军,和3年后成为九月惨案里凶残杀戮的恶魔,是同一群铁匠、面包店员、小商贩、农民、学生、屠夫和教书匠们。

    杀人完毕相视一笑,街坊邻居毕竟都熟。

    在足球场上呐喊助威,从以前的“某某加油”,变成“谁谁傻X”,比如鲁能球迷常喊“国安傻逼”,而视频里国安也不落下风。

    通常的场景是两军对骂,互不相让,声嘶力竭。于我而言,每次骂完都感到非常减压,仿佛跟大家一起做了一件很对的事情,把所有负能量全部呐喊了出去。

    然后传递给了电视机前看转播的观众朋友。

    一个人在电视机前看转播,就不会跟着喊,还会默默说:你看那一群傻X球迷。

    当然这些骂傻逼的球迷回家的路上不会再继续骂,在球场之外遇到哪怕是死敌的球员,也会礼貌打招呼,甚至悻悻然合照发朋友圈。

    这跟人的智商、性格、职业统统没有关系,当全场喊“裁判傻X”的时候,我跟着一起喊,我甚至连裁判刚才做了什么判罚都没有看到。

    同样是足球,2017年中超,升班马天津权健“敢为天津赢天下”,在束总大手笔引援投入下,一路高歌猛进获得联赛第三名,仅次于恒大和上港。津门一时风光无二,懂球帝上天津权健拥趸无数,痴迷其当家球星帕托。

    权健东窗事发,鼓破万人捶,权健成绩下滑,球迷流失多数,懂球帝的球迷评论开始了对权健队的冷嘲热讽。

    跟很多球迷一样对权健疑似传销早有知情,但思考时,主动剥离屏蔽,或者认为权健公司是权健公司、权健队是权健队,或者认为瑕不掩瑜、更看重成绩和对足球的贡献,或者有其他理由。

    诺诺众人之中,三俩抨击权健的谔谔之声,迅速被淹没掉了。

    《乌合之众》说,“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构成这个群体,不管其生活模式、职业、性格甚至智商,他们形成一个集体后会形成一种集体的思想”,在集体思想笼罩下,个体开始无意识思考,群体积累起来的不是智慧,而是愚蠢。

    观点可能过于极端,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我们置身群体中时,趋同心理、从众心理、免责心态,利益裹挟,等等,都会使我们丧失掉一部分个性,换取一部分同性,其中牺牲掉的理性占多少呢?或许这就是评测机构要求“客观、独立、第三方“的原因吧。

    因为你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置身群众后就不再是。巴黎群众的不是,看球群众也不是,HK 街头刚对警察又打又骂的上班族也不是。

    当他深夜回家后,打开邮箱,把积攒一天的邮件一封封回完,转身看到自己小孩说脏话,他会立刻拍一下他屁股:

    “宝贝不可以说脏话的,不礼貌的哦!”

    一群羊的走向,取决于领头羊。

    因为一个人声称“囚犯可能要武装反抗”,攻打贡塞榭峄监狱的巴黎市民迅速变成屠夫。如果没有最开始三五个人的呐喊,球场上不会出现统一的“傻X”口号。

    20年后,当年受委屈的少年,如今对施暴老师扇了耳光,羊群分裂了。

    知乎上,既有维护老师的,也有认为判罚量刑过重的和谴责其他为师不遵的,大家争鸣,我比较赞同量刑偏重的论调。

    人民日报最初摘取的评论一边倒支持老师,我翻译过来是:秩序不能乱,不能有一丝鼓励学生打老师的声音,不然还不得造了反。

    言外之意了然:我官方选择的是这波羊群,你看评论点赞这么多,你听这就是群众的呼声,这就是正确的领头羊啊。

    你这只羊,想别的都是不对的,何况你还是有组织的羊。

    也不想谴责谁,也不为批判谁,而是思考一种丧失独立思考和正常理智、能够有出格行为的危险,一种因为置身这种处境而容易被利用被操控被当成枪使的危险,当你置身群体的时候,这种危险出现了,你与我概莫能外。

    因为这时候你眼睛没瞎,心瞎了。

    群体性愚昧

     我们可能听得较多的一句话,叫做:人多力量大。不过,这只是数字概念,人多有时并不等于力量就大。当年元灭宋时,宋朝1亿多国民竟挡不住98万蒙古人的进攻。

    群体下的个人变为野蛮的玩偶

    群体与个人,正如同代数中的集合与元素一般,是整体与个体的关系,但这个比喻似乎又不贴切。我们都知道,整体势必包含每一个体的特征,但群体与个人不同,群体的特征在个人角度不一定具备。勒庞认为,个人虽是理性的动物,但群体中的个人,其才智会被剥削,最终被“非理性”牵着鼻子走。在群体中,个体的自我人格消灭,无意识人格起决定性作用,情感或思想在暗示和传染的作用下转为非理性,因而群体下的个人便会做出“野蛮的举动”。冲突、易变、急躁、没有羁绊的群体从而诞生。

    初看这一观点似乎有些不妥帖,读者也会下意识抵触这一观念,认为群体不可能有如此大的魔力,毕竟人,自始至终不论进入哪一群体,首先都是独立的、是群体的最小单元。但我们要注意,勒庞笔下的“群体”是限定在了“完全组织化的”群体,这意味着群体不是分散、随意的,而是有着共同的信仰、共同的目标,群体的个人,其集体心理有时要远大于个人心理,此时个体的“理性”难以不被“集体思维”的洪流而冲垮,这可以佐证勒庞的观点。当然,群体不可一概而论,符合社会土壤的群体是积极有益的,威胁社会利益的群体是消极有害的。前者依靠群体的自觉能动性,使进入群体的个人,思维活跃而文明有理,带动社会意识向前发展,进而有利于社会物质的进步;而后者(如那十年)的群体,正如勒庞所说,剥夺了组成群体的个人,他们的理性或才华,将个人的意识“束之高阁”,不利于社会进步。

    单个的人合聚成群以后,思想上有互相统一的趋势,勒庞称之为“群体精神统一性的心理学定律”。这种趋于统一的集体心理,会相互感染情绪,会使得个人不由自主地放弃理性思考的能力,跟随意识采取行动,大量的人如此这般,就聚合成了一个低智的群体。这种群体不但不因为人数众多,而累加出更高的智力,反正相互拉扯,把其中智力突出的部分抹平。“群体中累加在一起的只有愚蠢而不是天生的智慧”

    当你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你想说服他很难。一个智力正常的人并不会轻易接受另一个人的想法,至少他会经过发问和满腹狐疑的阶段,再经过将信将疑,才可能放弃戒备之心。但是当一个站在主席台上的领袖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时,要获得所有人的信任反而变得非常简单,按勒庞的说法,他压根不必有说理的心,也不必追求有理有据的篇章,只要斩钉截铁、简单的口号、不断地重复,就是鼓动人们跟你走的最简单有效的技俩。“它类似于被催眠的人在催眠师的操纵下进入的迷幻状态。”

    勒庞的理论非常能解释,为什么那个处于狂热的反日流行人群中的西安小伙子,敢在光天化日的街头,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陌生人的脑袋砸个窟窿。他为什么没有考虑到会坐牢?他为什么没想想“我其实和这个人无怨无仇”?——所有的这些应该考虑的事情,都属于人的正常理性智力范畴,当他独处时,你往他手上塞一块石头让他去砸一个路人,他会做吗?而置身于群体中的那个特定时空时,智力消失了,剩下的是激昂的口号、热血贲张的情绪、无所不能的力量感、占据终极道义的幻觉…如勒庞所言,“孤立的个人可能是个有教养的个人,但在群体中他却变成了野蛮人——即一个行为受本能支配的动物。”

    另一个与勒庞持相同立场上的学者及其名著,是埃里克.霍弗的《狂热分子》

    霍弗把“群众运动”与“务实组织”区别开来。“务实组织”要吸引人,需要靠对人个利益的满足,比如企业就是一个典型的务实组织,人才和员工愿意留下,得靠薪酬福利、工作的愉悦感和成长机会等形成对个人价值的肯定,否则不能长久。而群众运动却相反。如果一个群众运动靠这些世俗的利益来维系参与,反而不可能长久,是衰败的征兆。要有长久的活力,它不是依靠给成员提供个人价值的肯定,而是“有赖于它能否满足成员自我否定的激情。”

    怎么理解“自我否定的激情”?为什么“自我否定”了就有参加群众运动的冲动?

    霍弗观察到,对群众运动最热衷最积极的是那些“失意者”“畸零人”:

    “有成就感的人会把世界看成一个友好的世界,失意者则乐于看到世界急剧改变“;

    “一个人自己的事要是值得管,他通常都会去管自己的事。如果自己的事不值得管,他就会丢下自己那些没意义的事,转而去管别人家的事,同时对国家和种族事务表现出炽热的兴趣”;

    “一个人愈是没有值得自夸之处,就愈容易夸耀自己的国家、宗教、种族或他所参与的神圣事业”;

    一个人要成为参与群众运动的积极分子,首先要勇于否定自己的现存状态。“在失意者看来,他们的现在已败坏得不可救药,再多的享受和快乐都不能使其恢复完整。除却对未来的希望以外,他们不可能有真正的满足和安慰”,而“群众运动的最大吸引力之一,是它可以成为个人希望的替代品”,所以,“失意者宁愿追随贩卖希望的人,而不愿追随施予救济的人”(后者正是务实组织的特点)。

    当众多失意者融进一个群众运动时,他们会获得亲密无间的力量感,这是现实社会所不能提供的。所以,霍弗认为观察一个群体运动是否勃兴,不是去看它提出的“主义“、”承诺“、“理想”这些光鲜的表皮,而要掀开地毯看看他们把底层失意者融合成团的能力。

     正因为如此,一些在价值观和主义上看起来针锋相对、截然相反的群众运动,其成员相互转换起来却是最无碍的。

    对于那个西安抗日青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陌生人脑袋砸个洞这事,在霍弗看来,“恨是群众运动最有力的凝聚剂”,渴望获得归属感、获得其他人认同的表现欲,会使一个人的恨意喷向“没有明确理由”“看起来站不住脚”的地方。

    总而言之,霍弗对群众和群众运动的整体评价充满了悲惨和不信任。他认为群众积极参与的这些运动,如果还能带来啥好东西的话,那也得在蓬勃兴起阶段平伏了结之后,而且这个时段不能太长,更不能有太多的流血和破坏。

    群众心理学还有许多其他的实际用途。掌握了这一类科学知识,就会给众多的历史和经济现象作出最真切的阐述,而抛开这一门学问,它们将完全不能被理解。我将有机会说明,为什么当代最出色的历史学家泰纳,对法国大革命中的事件也理解得不透彻,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想要研究群体的特征。在这个纷繁复杂的时期,他把自然学家所惯用的描述方法作为自己的指导,但是在自然学家想要研究的现象当中,却又往往找寻不到道德力量的踪影。然而,就是这些道德力量构成了真正的历史主脉。

    因此,仅仅从实践的角度去观察,群众心理学很值得研究。如果仅是对它产生了纯粹的好奇心,也值得去关注它。破译人们的行为动机,就如同确定一处矿产或是一种植物的特征一样有趣。我们对于群众特征的研究只能算是一种概括,它是我们调查研究的一个简单的总结。除了提出一些具有启发性的观点之外,不必对它要求过多。其他的人会给它打下更加彻底的基础。今天,我们只是接触了一片土壤尚未开垦的处女地的表面而已。

    总结

    《乌合之众》这本书将大众的愚蠢剖析得淋漓尽致,本书当中最经典的论述,可以反复去读,然后细细品味:

    1.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人们为了获得群体的认同,愿意抛弃独立性去换取那份让人倍感安全的归属感。

    2.如果我们单独去分析每一个人,都是理性且聪明的,但是他们只要聚合在一起,往往会变得盲目又不理性,成为一群乌合之众,产生各种”羊群效应“。

    3.大众的叠加只是愚蠢的叠加,而真正的智慧被愚蠢的洪流淹没。许多经不起推敲的观点,总能在大众中得到普遍赞同并且流传。

    4.绝大部分人都活在假象/幻想里,并且乐此不疲,是被操控的人。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活在现实里,看穿各种表象背后的真相,所以真相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只有极少数人才是社会的操控者。

    5.大众总是容易被怂动,稍微一个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能听风就是雨。大众不善推理,却又急于行动,他们只会干两种事要么锦上添花要么落井下石。

    6.单独的一个人必须要为他的行为承担责任,包括法律上或者道德上。但是个人一旦成为大众的一员,他的所作所为就不会再承担责任,因为群体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这叫法不责众。这时每个人都会暴露出自己不受约束的一面。

    7.大众就是正义,大众就是道德,大众就是法律,大众的行为就是合理的。

    8.大众追求的从来就不是真相和理性,而是盲从、残忍、偏执和狂热。面对那些不合口味的证据,他们宁可充耳不闻,他们宁可沉溺在美丽的“幻象”里,也不愿意看到“真相”,因为“幻象”比“真相”看上去美好。

    9.凡是让大众幻想破灭的人,都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被他们群起而攻之,凡是能向大众提供幻觉的人,都很容易地成为他们的主人,被他们膜拜。

    10.对于大众来说,一个观点越是简单,证据越贫乏,甚至会越有威力。那些夸大其词、不断重复、言之凿凿、毫不理性的方式,是打动大众的不二法门。

    11.做出简洁有力的断言,不理睬任何推理和证据,是让某种观念进入大众头脑最可靠的办法之一。这就是广告商、演讲家、和培训大师的特长,他们总是轻而易举地操控大众的行为。

    12.谎言重复1000遍就成了真理。到了一定阶段我们就忘记了那个不断重复的人是谁,却对他的谎言深信不疑 。低俗的广告和煽情的演讲为何有如此令人吃惊的威力?答案就在这里。

    13.群体需要英雄和领袖,每当关键时刻他们总是通过自己臆想的方式给自己制造英雄和领袖,然后绝对听命于他们。群体总是在高呼要自由,其实他们最想要的是被统领,被奴役。

    14.真正能让群体信服的,往往是具有传奇色彩的英雄,而不是真正的大英雄;真正能让群体神往的,往往是最具传奇色彩的故事,而不是最真实的故事。因为真人和真相往往太平淡啦,大家宁可相信传奇,也不愿意相信真实。

    15.虽然群体善于制造领袖和英雄,但群体又不能接纳领袖和英雄有任何缺点,一旦群众发现自己选出的英雄和领袖,有任何缺点,马上又会群起而攻之,把他们妖魔化。

    综上所述可知:谁掌握了影响大众想象力的艺术,谁就掌握了操控他们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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