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士不遇,三闾大夫之滥觞也。汉魏晋唐,皆借古人之酒杯,浇胸中之块垒也。贾生《鵩鸟》,张衡《四愁》,陶潜《饮酒》,鲍照《行路》,皆悲士之不遇也。唐人追魏晋而思陶谢,悼屈子则怀流沙。初唐四杰、李、杜、韩、柳,皆有不遇之作也。
王、杨长于五言,卢、骆才在七言。王勃“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杨炯“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皆五言之警语;卢照邻“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骆宾王“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实七言之丽句。
四杰之中,王勃才气纵横。一诗一赋,千古不朽。
王勃之诗,豪迈之际露黯然,悲慨之中见明丽。“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若冷暖相衬,倍增丽色。
杨炯诗有书生意气,常有投笔从戎之叹,乃文人之将军梦也。太白、稼轩、放翁之诗,亦有“为君谈笑净胡沙”“了却君王天下事”“王师北定中原日”之句,俨然大将风范也。
卢照邻是一个悲情诗人,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生于河北,游历蜀中、洛阳,被邓王李元裕称为“吾之相如也。”然而史书记载他“当高宗时尚吏,己独儒;武后尚法,己独黄老;后封嵩山,屡聘贤士,己已废。著《五悲文》以自明”。
卢照邻之《长安古意》,齐梁文风之挽歌也。扬子床书,南山桂花,翩翩独爱寂寥之书生也。
骆宾王神童出身,名高于才,高处不胜寒。《咏鹅》之“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颇得中国诗写意兴趣之妙。然其处境困厄处,常有身世漂泊之好诗。“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令人读之欲泣。
杨诗“寸心明白日,千里暗黄尘”,隐然有血腥金戈;骆诗“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森然有剑雪寒霜。
王勃擅写离别诗,皆身世飘萍之感。“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穷途唯有泪,还望独潸然”“寂寞离亭掩,江山此夜寒”“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非伤心人岂有此伤心之语?
王昌龄之“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乃从骆宾王“离心何以赠,自有玉壶冰”演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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