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董先生

悦怡妈妈见董先生也心不在焉，又觉得董先生是一定会对悦怡的事上一百个心的，就打了声招呼，出门照顾门前的花草了，留下了悦怡和董先生单独呆着。

董先生站起身来，在客厅的一个置物架旁来回踱步。那至多是一个装饰用的置物架，摆在长方形的客厅中央，做一个隔开餐厅的玄关。上面摆放着一些物件，老式的留声机、精致的古董盒子、塑封的纪念风筝，还有一些老照片。

董先生拿起一张照片来细细端详。那是一张几年前大院里的照片，悦怡、阿菁、三妮、重阳，还有很多大院里的孩子们一起，围成了一圈，听着董先生在读故事。那时悦怡还没搬进新房子，董先生还读着大学，一到寒暑假的日子，这些闲不住的孩子们，也包括董先生，总是会聚在一起互相取暖。

他看着看着，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嘴角开始不自觉地上扬。

静怡一直注视着董先生停走的步伐，见他笑了起来，就好奇地问：“你笑些什么呢？”

“你还记得几年前的时候吗？我那时候读大学，但最愿意和你们呆在一起。”董先生转头来看着悦怡，手里拿着那张相片，正准备给悦怡看一看。

悦怡只将头一转，一下子失落起来：“大多数都不记得了。”

董先生见此，收回了拿着照片的手，把它又静悄悄放回架子上。

“悦怡，你总记得，我们夏天一起摘葡萄吧，摘一个下午，回来家里来，你总把最大最圆最紫的葡萄带给阿菁，把那些小的、剩的，留给三妮，就说因为他以前总是针对你。”

“记得又如何呢?”

“今年的葡萄一定很甜。再不去，吃不上啦。”

“我不想去。他们都已经要高三了，忙着学习呢，我摘了送给谁呢。”

“送给我可以吗？我一个人可以把它们都吃掉的。再说了，他们嘴上说好好学习，到底学没学，你还不清楚吗。”

悦怡噗嗤笑了一声，接着又沉默了。

“董先生，我想自己呆一段时间。你不用管我。”

“好吧，那我陪你呆一会。”

董先生拿了架子上一本《远山淡影》，坐在悦怡旁边的沙发上，翻看起来。

悦怡看着认真读书的董先生，突然反应起来董先生要拿给她的照片是哪一张。那时，大院里的孩子总爱在家里做饭时出去玩，每日就不约而同地在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聚在一起。有时候董先生和院里的老头下腻了棋，就顺势从棋凳旁拿起一本书来，给那些孩子们读一些故事。

他读过一本《堂吉诃德》，一边读，一边讲，甚是有趣。悦怡在一群孩子里默默听着，她想，董先生一定读了很多遍这本书，所以才能说了上句有下句，厉害极了。他讲故事，有一些像上个年代的说书先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先说了一句：“董先生来说书啦！”，从此便没人再叫他哥哥，而都董先生董先生的叫着，尽管他比他们只大了六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