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十老寨六百年的历史挖掘出来,砥砺后人前行,警示后人!”七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的何绍成老师说道,“石屏张本寨的二次翰林张月槎历史已经整理出来了;石屏郑营的陈鹤亭历史已经整理出来了;石屏符家营的杨氏宗祠重新修建起来了……为何十老寨的历史还出不来?”
何绍成老师继续说道:“历史再现太重要了,让十老寨历史走出十老寨,让十老寨的人文情怀再现,让十老寨的历史传承下来。再没有人来料理这个事儿,恐怕再也找不到有心之人来做这件事!”
何老师的语言有些凝重,“我已年迈,就趁还动得,再为十老寨做点事吧!”
一、管窥十老寨人物历史
十老寨的历史十分厚重,可以说是石屏文献名邦的一个缩影。
阅遍各时期石屏县志, 载有十老寨骄人历史。
何氏一世祖何祥,明朝时期石屏第二任知州。
何氏九世祖何慥精民间医术,被石屏民间尊为“何神医”。
何氏十世祖何其偀(1674—1723),何慥第三子,清康熙时本州廪贡生,学问渊纯,对书法诗词有专攻。何其偀亦对地理贡献极大,遍游滇中名山大川,著有《迤江图说》、《元师平滇道路考》、《西藏指掌》各一卷。为考证中国西部历史地理的重要著作。何其偀弥补了徐霞客缺西藏地理考察的缺憾。
何氏十世祖何其伟,何其偀胞弟,生卒不详,清康熙己卯(1699)科举人,中举后,曾任浙江遂昌县令,注重兴学课士,作育人才,为上官器重。何其伟诗文清雅,著《我堂诗古文集》,云南特科状元袁嘉谷极为推崇。后半生在云南省及临安府的邀请下,参与篆修《云南通志》、《临安府志》等。何其伟热心公益,助修石屏西城楼。
何氏十一世祖何朗,生卒不详,何慥之孙,何其偀之子,康熙辛丑年(1721)进士,科考三甲第三十名,钦赐翰林院检讨。
何氏十七世祖何瑶(1894—1968),袁嘉谷婿,自幼聪慧饱读,1917年赴美国普渡大学机械工程系学习,毕业后到费城巴尔温火车头厂实习并考察美国各地,1925年回国,任云南大学理工学院院长,1932—1937年,担任云南大学校长,参与设计改造个碧石铁路机车火车头。
何瑶堂兄何瑭,“北京大学理科学士,中央委派添加班洪勘界委员,(云南)省府地质调查委员”(袁嘉谷在亲家何桂荃去世后撰述的《墓志》言),为中缅版图勘定做出积极贡献。
何桂荃,开发普洱石膏井盐矿,比磨黑盐还早。
十老寨也不乏武功修身者:1875年,何氏十四世祖何发科之孙何钟亮中武举人;1786年,何钟亮胞弟何钟灵又中武举人,兄弟联芳五世同堂。
同期,十老寨何钟英又中武举人。
三位猛士在石屏共七十七位武举人中,占有重要地位。
民国初期,十老寨的何甚忠、何甚勇兄弟参与蔡锷、唐继尧领导的反复辟帝制护国运动。何甚忠任云南讲武堂见习教官,师从范时生部队;何甚勇参加护国运动,在四川战亡。
原籍十老寨的画家何群,云南大学艺术系教授,曾为云南作家协会秘书长,其画作《大地回春》极具艺术价值,现收藏于莫斯科博物馆。
从明清到民国,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到抗美援朝,十老寨一直没有停歇过。
抗日战争时期,十老寨何儒林参加美国飞虎队,任飞行中队长,何儒林飞行技术精湛,在滇西运送远征军,运送美国受训空军人员,及大批抗日物资。
同期,何宏年于1939年在云大附中入党,进行抗日宣传工作,后到思茅参加边纵,牺牲。
解放革命战争时期,十老寨一度成为红色寨子。1946~1949年,十老寨何贵仕任鹿鸣乡(时辖山后坝,大桥等地)乡长,通过边纵负责人冯枫同志做工作,何贵仕支持地下党工作,腾出自己家做地下党联络站。其他两个联络站为泸江祠和何子贵家(何子贵在思茅官房战役中牺牲)。
十老寨成了解放战争时期昆明—建水—石屏—元江一线的红色根据地,而且未受到反动势力破坏。
这个红色村子为云南解放做出积极贡献,1948年,滇南工委在十老寨召开扩大会议,决定了三件事:(1)攻打龙武县城;(2)伺机攻打石屏县城,目的是把国民党第278团从建水调出来,减少元江革命根据地压力,并夺取石屏国民党武装;(3)整编石屏亚花寨李存周国民革命军第四支队,李存周带有土匪习气。
三个决议后来执行顺利,1950年石屏顺利解放。
泸江祠成了游击队驻地和指挥所,因有利于隐蔽,利于队伍修整,遇到危险,可以从容朝山上撤离。从此,十老寨革命意识提高,一批批青年志士自此走上革命道路,十老寨青年何子玉、何子贵深受革命影响,投奔游击队。为新中国成立做出积极贡献,
1952年,新中国抗美援朝,十老寨何荣升、何自寅随志愿军跨过鸭绿江,打击侵略者。
……
二、十老寨历史逐渐封尘
遗憾的是,十老寨厚重的历史,现在年轻人却知道不多,而知道寨史的大多已作古。
“这些是真的吗?咋没听老辈人说起过?”五十多岁的十老寨村民何建周好奇疑问。
何建周的疑问也是十老寨年轻一辈的普遍想法。
忙于生计,忙于事业,本无可厚非。
然十老寨的骄人历史也被慢慢尘封起来,也是一件颇令人遗憾的事。
在许多十老寨人的心目中,他们眼里所看到最多的是村里的祖祠,祖祠名叫“泸江祠”,记忆中是幼年捉迷藏的地方,是读小学的地方,是现在办事请客的地方。
十老寨人从哪儿来的?十老寨人该朝何处走?似乎人们考虑得并不多,他们也似乎找不到这个谜团的答案。
三、历史传承终究有人担当
基于此,年迈的何绍成老师,心里也不是滋味。
何绍成本来喜欢历史,尤其喜欢十老寨历史。2005年从十老寨希望小学退休以后,他就一直潜心关注十老寨历史及地方党史。惜十老寨历史文字资料不多,何绍成感觉凭一己之力也难顺畅。
自2017年担任十老寨老年协会会长以来,何绍成决心好好梳理这个光荣村子的历史。
他决定先从村何氏祖祠入手。
石屏何氏源于安徽泸江,故十老寨何氏宗祠被敬称为“泸江祠”。
然泸江祠已经病疴附身:祠宇首当其冲,背临大山,原来仅容侧身而过的房脚路径荒草丛生,雨季冲刷而下的红泥土严重阻滞通行,慢慢湮没祖祠石脚。甚至山洪侵泄,泥水朝寨里巷道直流。小学校、村舍已极难独善其身。
石屏宝秀镇政府也极为关注,2019年1月,十老寨向宝秀镇政府签订保护祖祠安全责任书。
责任书的签订协议,让何绍成心里有了底气。作为十老寨的一员,他开始张罗修缮祖祠的事:专门召开老年协会,主题不复杂,就是筹集修缮祖祠款项。
很快达成共识:
首先,发出倡议书,村民自愿捐款;其次,争取大小老板和社会团体赞助;第三,争取各级政府支持。
达成的共识很简单,而简单后面的操作却一点不简单。何绍成用自己的话说,他“厚着脸皮去筹钱”。从2019年3月至今,共筹得18万元。
筹款的道路充满委屈和辛劳,时常遇到阻力。何绍成遇到的问题主要是两个:第一个,村民有资金是不是有乱用的情况?第二个,村民有人不理解,几百年以来,祖祠家庙好好的,为什么要翻弄?
村民的想法并不奇怪,何绍成也早就想到了。他成立了资金监督管理小组,想不通为何修缮祖祠的村民就做工作……
修缮祖祠的工作在推进,何绍成牵头,村工作组一边筹款,一边动工。石头、沙子由寨里出。18万元就用于在祖祠后山打砌挡墙;后山上拓宽排水沟(原来1.2米,现在3.5米);拆除祖祠周围50米范围内两座烤烟房并进行赔付,同时把已占做菜地收回;水泥硬化祖祠周边环境,提升绿化品味,同时防止私人侵占地盘。
何绍成颇费心血,他想祖祠外围修缮完成以后,再丰富完善祖祠内部环境。尽可能还原祖祠内的花窗,恢复牌匾、屏门,做出银锤、叉子、华盖、肃静回避牌(这些在破四旧时期被毁)。
(截止完稿时,何绍成老师仍然在筹款,泸江祠外围环境已经焕然一新。十老寨村也张贴好历史宣传海报。)
除了何绍成,十老寨的历史守望者还必须提到另一人。
何为良,系十老寨何氏第十九代孙,也热衷于实实在在传承十老寨历史,对于石屏文献名邦的历史资料搜集,功不可没。
早在九十年代,石屏在冒合山上建起焕文公园,其中的景点文献楼,何为良提供了十老寨先儒何朗、何慥、何其偀、何其伟图片文字资料,丰富了文献名邦内涵。十老寨走西头先辈后裔到石屏寻根,把持有的家谱逐一验证,无一有误。据他说,数百年前走出十老寨的先辈,早已子子孙孙无穷尽,西头县份,村村寨寨,皆有十老寨何氏后裔。西头何氏人员络绎不绝来十老寨寻根,景谷、思茅、普洱、江城、景洪等地的何氏人员,都有了自己的拜望之地。仅何为良这个支系,本科大学生数量已无法统计,只知道有研究生五人,博士生一人。
何为良也出于一颗公益心,不考虑个人得失,为十老寨历史传承奉献一己之力。
何绍成、何为良两位老师,在十老寨厚重的历史潮头,默默守望,他们不变的初心在向众人诉说:我们要知道从哪里来,我们要知道到哪里去。
四、十老寨历史传承的思考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不能光看农民口袋里票子有多少,更要看农民精神风貌怎么样。
十老寨的历史文化令人产生敬畏感。十老寨历史传承者们在保护已经丢失的好东西,并努力在新条件下复兴它们。
历史不可重复,但可以“补缺”。两位老师说到:没有历史意识、没有历史古迹的提示,我们就不再能知道那些失去的好东西,失去的就永远失去了。
对十老寨而言,古迹功能并没有失去,历史与现实并没有断裂,适宜活化利用。泸江祠仍然发挥着日常生活功能。作为这一历史文化名村,其实具有开发经济文化价值,除了可以作为旅游景点,最大的利用,是对遗产的解读,是讲故事,是深度解读,可以引起人们共鸣的故事,使容易被忘却的历史成为永久的记忆。
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的事例表明,历史遗迹、历史城镇没有故事就是青砖,就是灰瓦,就是道路,就是草木,有了故事就成了文化,传达了古人心态、先辈的智慧,启示一种别样的处世之道、做人之道和生活态度,引发现代人有关人性、价值观、审美观跨越时空的思考,历史就变得“在场”,远去的声音就重新引起共鸣。
要达到这样的利用效果,需要用心思考,需要顶层设计,需要专家对每一处历史遗迹的价值做出深刻的评估。要有标志物体现这个价值。
能让现代人在在这个名村中有所感悟,是最大最成功的利用。有文化熏陶作用是利用的最高境界。
作为十老寨历史的传承者,两位老师其实已经在抛砖引玉。然他们的勉力而为还显得单薄,十老寨的历史复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2020.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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