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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树下

樱桃树下

作者: 佘大玻 | 来源:发表于2022-12-14 20:04 被阅读0次

    去年今天,在朋友圈刷到了堂妹紧急筹款的信息,点开一看,原来是二婶突发重病了。病床上的二婶身上插满了管子,一些血液回流到管子中,头发也剪光了,令人十分疼惜。堂妹在筹款信息中写着目前身处的困境与曾经遭遇的苦难也同样令人揪心!她说毕业后挣的钱都给赌鬼父亲还债了,她说挣钱不仅要替父亲还赌债,还要供弟弟上学,以及支撑家用。她说自己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也时常靠药物维持,好多次萌生自杀的念头!母亲的突然病重让支离破碎的家庭变得雪上加霜,让家里唯一的顶梁柱长女堂妹陷入绝望,她不得不放下尊严开始在平台上发起筹款了。

    看到不少亲戚朋友纷纷捐款,她的几位表哥个别捐了三五千,一天的时间大概筹齐了三万多,几乎所有的亲戚们陆陆续续的捐款祈祷,而唯独我无动于衷,一毛不拔。一方面是感觉捐个三五千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而捐多了我发现自己又舍不得,索性就不捐了。也不曾对堂妹表示任何的慰问,因为感觉没必要这样假惺惺,毕竟二婶重病于我毫无关系,我甚至都有点幸灾乐祸。在我看来二婶的重病并没有让我感到担忧,堂妹的遭遇也只是片刻让我产生同情,思忖一番后觉得没必要担心,反而更多的是一种无关紧要的漠然和平静。

    十年前的时候,二叔在山西包矿,日进斗金,住着依山傍水的高层公寓楼,开着马力十足的越野车,二婶身穿裘皮大衣横眉冷眼,几乎不与我们这些人交谈。那时候,堂妹刚步入青年,因为优渥的家境导致始终保持着傲娇的公主范儿,什么事都会依着自己来,始终我行我素的状态,但毕竟那时候年轻涉世未深情有可原,而二婶呢那会儿有钱了几乎不怎么跟我们这些的人说话,偶尔一两句话中也是充满着傲慢的味道。那时候堂妹一直在她的房间中玩游戏,从来没有主动叫过我一声哥哥,每当去她们家的时候,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像是一个雕像一样在沙发上不敢动弹。二叔多数时候都在外面应酬,一连甚至几天都不曾回家。

    后来,自从国家对煤矿重新整治后,诸多中小煤矿纷纷关停,二叔辉煌褪去,然而在煤矿赚的钱并没有用来投资其他,而是选择了赌博,结果不到几年的功夫,千万家产被败光后又欠下一屁股债务,尽管房子车子一一变卖后却依旧资不抵债,无奈便携着妻儿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曾经那些对二叔谄媚的人也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过去的几年,为了躲避债主,为了避免债主对家人的滋扰,二叔和二婶办理了离婚手续,二婶回到了家乡的县城,住进了县政府提供的低保户民房,二叔依旧在山西、云南、缅甸等地四处奔波搞钱,然而不幸的是不仅没有搞到钱,甚至几次差点搭上了性命,一直都是通过堂妹和几位至亲的人资助才勉强度日。

    堂妹毕业后,一直辛勤的工作,只要挣下一点钱,都会被二叔要去吃喝,但堂妹还是会想方设法的留存一些给弟弟上学用,给体弱多病的二婶买些食物。日子过的几乎算是举步维艰。然而二婶的突然病重让没有一份存款的家庭变得更加缥缈,无奈堂妹选择了网上筹款。

    尽管二婶病危,需要钱救命,但作为侄子的自己却无动于衷,因为我也是个穷鬼,纵然我拿出一点点钱些许根本没有意义,甚至看不上,那是因为二婶最初已经养成了高消费的习惯后始终不曾改善,纵使给予再多也无法填补她病愈后的挥霍。而堂妹亦是如此,用的都是新款苹果手机,住的是高级公寓,经常吃华丽西餐,穿的都是考究衣裙,有时候,总是在怀疑不知堂妹为何能赚那么多钱。

    之所以亲戚的关系如此冷淡,也并非是自己的无情,更多的是现实的差距。尽管二叔不再有钱,但堂妹依旧还是高消费,且对我们的家族也没有多大的情感。奶奶病逝,堂妹没有回老家尽孝,二婶也没有回家,然而堂妹却是奶奶最疼爱的孙女。我哥哥姐姐结婚,堂妹也因“有事”没有参加,堂兄妹之间似乎没有那样深的感情。掐指一算,我与堂妹至少有五六年没见过了,尽管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相距不到三十公里。

    据说堂妹上完大学后也来到了北京,住在朝阳望京那边,而我一直住在上地这里,将近三年时间中,我从未与堂妹见过一面,因为堂妹一般喜欢狂国贸商场,在高雅的餐厅吃饭,而我主要从事建筑工作,一般吃成都小吃和山西刀削面,感觉各自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所以也就觉得没有见面的必要。堂妹住在可以远观城市边际线的高层楼房,而自己租在垃圾遍布蚊虫横飞的低矮城中村,似乎根本没有共同的话题,所以这些年自己从未在微信上堂妹打过招呼。

    时间回拨到二十年前,那时候,我十岁,堂妹六岁。我们家的房子跟二叔家的房子紧挨着,我们的房后有一棵樱桃树,每逢春天的时候,似雪的樱花悄然绽放,我常常和堂妹在树下躲猫猫、玩玻璃球,我还教她一些十以内的加减乘除。夏天的时候,哥哥在樱桃树下搭建了一个茅草屋,记得我在草屋中常常煮土豆,蒸红薯,堂妹总是抢着吃。樱桃熟的时候,我会爬上树梢摘果实,堂妹就在树下津津有味的吃着我扔下来的樱桃。我还在树枝上绑了一个秋千,我还推着她荡秋千,不敢推的太高,生怕会掉下来。

    那时候,二婶家做饭,但堂妹都不怎么吃,一直喜欢来我们家吃饭,她总是说喜欢吃大妈做的饭菜。有时候,我还四肢朝地当做马让她骑在背上,有时候她也会拿着毛竹刷子挥动着,有一次还差点扎伤了我的眼睛。过年的时候,她也喜欢放手持的烟花,这调皮的小丫头还会把烟花冲向我,我就用手挡着脸夺过了她手中的烟花,她就气的哇哇大哭。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不觉无尽的感慨。最初的时候亲情是那样浓,而后来随着家境的变化逐渐疏远,一直持续到现今,几乎变得形同陌路了。

    也就在前两天,堂妹忽然来消息说找我玩,我一时陷入沉默不知如何回应,因为气温已经跌至零下,伴有寒风,几乎人人感染,偌大的城市也失去了活力,饭店也无法吃饭,租住的房子也没法呆,而我似乎也已有点感冒。我在想着若是之前在中秋国庆的时候见面该有多好,可以乘坐大巴免费出去玩,可以吃烧烤郊游,而现在呢我又该带她去哪里玩呢,我陷入了纠结的状态。

    我曾认识一位姑娘,堂哥在北京如父亲一样的庇护着她,那姑娘遇到地痞骚扰,一个电话堂哥过来后便将地痞打得满地找牙,堂哥是那样的照顾堂妹。而我呢,堂妹在北京三年,不曾见过一面,堂妹凑钱给二婶治病的时候,我也一分未出,我有时候真的感到一种深深的愧疚,但我也体会到自己的无能,毕竟自己实在没有任何擅长的东西,没有任何成长的经验分享给堂妹,毕竟依旧只是两个世界的人,见面了还能像小时候在樱桃树下那样自在玩耍吗。

    我陷入了一种困惑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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