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轰得落下一个惊雷,挺费事的拖了许久才一下子炸开,把头顶上的灰尘震下来许多。我抬手擦了擦头发,眼睛只盯着手中的书卷。
我呆在一间破庙中在进京赶考的途中,在一场大雨将要来到时。我是一个举子。
所以,我只盯着手中的书卷。
不管旁边,是不是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
恩,很漂亮的女人。
她是在我生下火一刻钟以后到的。
身上有很重的伤,流着血,很多的血,却也掩不住皮肤原有的白皙。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吧?我当如是想。
她却向我吼,很虚弱,却又很残暴地吼:“让开你的位子,否则我杀了你。”她举着手中的那许久以后我才知道是叫潋月刺的东西,上面滴着血,一滴又一滴……
我慌乱地给她让出火堆,像个傻子般瑟缩在一旁。的确像个傻子。
夫子和我说过,世上有两种人你是惹不得的:一种是官人,他们有权势,惹了他们,不定什么时候就进了大狱;另一种是江湖人,他们有功夫,惹了他们,不定什么时候脑袋就搬了家。
我问夫子,“那么,什么人我惹得起呢……”
夫子抬眼看眼前的药炉,看着下面的柴火,透红的火苗恣意肆虐,许久,他说,“像你我这样的人。”
不过眼前的女子却怎么也无法让我害怕,尽管浑身浴血,尽管手执凶器,尽管,嗯,恶狠狠的,像只小老虎,可我的心中油然而生的却是一种叫做怜爱的东西。
我问她,“姑娘……”
她刷的回头,绝美的脸上是狠戾的摸样,是在说,别逼我杀了你!
我再次像个傻子似的瑟缩,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的书,才想起,我是在赶考的途中,不是在梦里。
才想起,我是个举子,是个将来要做大官的人,而不是被人压在底下大气不敢出的人——那些惹得起的人。
于是再次鼓起勇气,试探着似的问:“姑娘,我想说的是,嗯,你……”
她极不耐地瞟了我一眼,蔑视的模样可触可感,她说,“有什么事的话快说,我还要运功调息。”
“咚”的一下,心被什么撞了一下。
因为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什么,那片绯色的云……
讪讪的傻笑,像个傻子。
“其实,我想说的是……”
抬起头,她已经倒在了地上,白皙的模样让近地的火光照耀的可人。像一只受伤的小老虎。
心中动了动,隐约的有哪根弦一下子搭错,时空错乱。
眼前的人儿变换成了那个人,那个带着绯色的云的人。已经许久未想见了吧?
米若荷,江南第一名家米家的三小姐。
喜欢带着绯色的扇形头饰,无论走到哪里,总有光耀一切的魅力。从不带婢女,在“五林贤居”喝上等的“碧螺春”用九根弦的琴弹奏自己心中的故事。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应试的举子。
有什么可以和她相比?
那个淫雨的江南,有我留下的迷乱。
心不必记得,你的呼唤。
我用自己的毛巾汲了窗外的雨水,替她揩拭血迹。
又取庙里的枯木,点旺了篝火,给她取暖。
在她身下垫了稻草,怕她受地冷,又盖上我的毛绒外衣。
我完全把她当成了米家三小姐,照顾无微不至。
怕什么呢?又没人知道我心中所想,不是吗?
然而,天亮了,云开了,雾去了。
她还是她。
不是那个,我只见过一面,几乎想不起模样的人。
五林贤居,仕子大赛。
我执白衣白马而去,天空格外白净。
至第十轮,我与另外一人争夺三甲之位。有一联:
明月清风十里荷塘秋波舞
我苦思半晌,无一佳联令我满意,心中不禁苦涩,想来我自中举以来根本无甚,唯有一空名,到现在,竟连这样简单的对联都不会。
便有一人在高台上执茶而语,眉目轻蔑:
细雨涛声九弦焦尾春意生
我当时便被震住,不仅为这意境的巧妙,对仗的工整,比喻的新奇,更为了一点,那一片绯色。
脸白似月,肤净如霜。那一匹清纯的乌发,那一把绯色的骨扇,以及那一位美好的小姐。
她执茶而语,像一个仙子,不间凡尘。
而我只是一个没落的举子,俯首听语。
就只这一面见了,我已对她倾心如许。
多方打听,得知她名为米若荷,是江南富商米家的三小姐,闻说其命途多磨,若有无尽心酸,但却无一人能与说明白。我只隐约听到一点:
仿佛她本庶出,母亲是当年红极一时的静香阁当家花旦琴然。当年,名噪江南的米有山老爷还只是个初出江湖的少年,夜宿静香阁,得到琴然的青睐,献了一晚。不久米有山大闹昆仑宫,被废去一身武功,蛰居江南,退出江湖,而琴然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只道米有山已死。心便如死灰一般枯槁,只欲寻死,而忽又感到有身孕。于是夜里遁逃而去,于荒野之中生下米若荷,而天意荒谬,不视我等为物,琴然在生米若荷时竟血崩而死。
后面的故事就没人再告诉我了,我只是看到米若荷生活在江南米府,过着大小姐一样的生活,还有五林贤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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