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男朋友心里还有另一个影子吗

1

我和付成恋爱的第7个月，在一条老旧的小区里，租了一套房子。尽管那房子看起来很陈旧，却有一扇漂亮的飘窗。我生日那天，付成送我一只精致的人偶。它很美，有深紫笔直的长发。暗蓝的眼睛，忧郁地好像会流出眼泪来。她穿着紧身镶满黑色蕾丝的短裙，身材好的让我嫉妒。听说这样一个人偶，至少3000块。

我佯装质问地说:“你的小金库也太充裕了吧?买得起这么贵的人偶。”

付成呵呵地笑，“怎么会!托朋友买的，不贵。"

付成从没给我买过昂贵的礼物。不是他小气，而是他的月薪实在有限。虽然爱情不可以拿来当饭吃，但它却是相当好的调味料。粗茶淡饭，在爱情里一滚，也就变得秀色可餐了。

说实话，尽管这个人偶廉价，但我很喜欢，于是给她取名叫莲卡。我把它放在那扇飘窗前，让它在淡蓝的天光里，看着窗外。我觉得，这个姿势配上她的眼神，看起来很美，像一个等待爱情回归的小女人。

晚上，我钻进被子，靠在付成的怀里，开玩笑地说:“你觉得我和莲卡谁更漂亮。”

付成说:“当然是你了。”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我承认，这是一句谎言。但我在这句谎言里，读到了付成的宠爱与用心。这一夜，我睡的很沉，没有一丝惊忧。只是当我在清晨醒来，却发现窗台上的莲卡，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转过头，在微亮的晨曦中，用那双透蓝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床上的付成和我。

我把莲卡转头的事，当成付成的玩笑。他这个人时常会冒出些搞怪的主意。我提醒他说:“别动莲卡了，我可不想让她坏掉。"

付成却一脸无辜地说:“没有啊。我怎会碰她。”

可是一连四天，莲卡总在夜里，悄无生息地转过头。第四天的清晨，我忍无可忍的把睡眼惺忪的付成，揪起来说:“付成，你别跟我起腻啊!"

付成迷迷糊糊地说:“什么事啊?”"你干嘛半夜非把莲卡的头转过来!"

“没……没有啊。”

付成强辩的时候，总是结巴。我用枕头对他一顿暴打。那天下班，付成也许怕我真生气了，回家的路上，为我买了礼物。那是一件黑色的蕾丝内衣，很合我的尺码，精准的设计，让我平板暗淡的身材，也透出股妖娆与佻挞。

我为了内衣美丽和昂贵，原谅了付成。他轻轻把莲卡的头扭向窗外，抱着我上了床。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就下意识地看了眼飘窗。可是空空的窗前，却根本没有莲卡的影子。我转身推了推付成说:“喂，莲卡不……”

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停住了。因为莲卡就在我的身后。她的头靠在付成的臂弯里，温柔地注视着付成熟睡的脸庞。

我有些恼怒，用力打醒付成说:“你神精病啊!抱着人偶睡觉。"

付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怀里的莲卡，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说:"不可能!"

看付成惊诧的样子，似乎不像在说谎，可是那个忧郁的莲卡，又怎么会到了他的怀里?那一刻，我忽然感到背后一阵阵的森凉，仿佛空气有道隐暗的目光，在悄悄注视着我。

2

难得周六，我和付成却一天没有回家。也许我们都在回避那个坐在窗台上的莲卡。付成很有耐心地陪着我打理头发。我下意识地想寻找着耗时的事，于是转过对他说:"要不我把头发换个颜色吧。"

付成边看杂志边敷衍地说:"行。"你看换个什么颜色的好。"

他依然眼也不抬地说:"紫的吧，今年流行紫色。"

这一天，我们一直磨到深夜才回去。付成的步伐越来越慢。他站在门前，掏出钥匙，踌躇不前。

我疑惑地问:"付成，你不是有事瞒着我吧?"

“怎么会呢?别胡说。"他忽然抬起头说:“要不，今天用DV拍一下吧。

原来，他也是在担心那个诡异的莲卡。我用力地点点头说:"好，我赞成。"

整整一夜，我都心惊肉跳的睡不着。总是时不时地坐起来看窗口。不过莲卡一直安然地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人偶。我想，也许是我多心了。于是在清晨微明的天色里，昏昏地睡去。可是很快，我就被付成叫醒了。他用手指轻轻推着我的胳膊，身体却不肯移动。我警觉地坐起来，发现莲卡就侧身躺在他的身旁。她在暗蓝的光线里。微微仰着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付成骇然的脸。我连忙拿起放在床前的DV，它仍然在工作。

我拉起胆怯的付成说:"快来，录下来了。"

3

DV里，莲卡一直坐在窗前。凌晨四点，我翻了身，睡着了。然而画面就在这一刻，受到了干扰，变成一片黑白雪花。只是在那些繁乱的杂音里，隐约可以听见一阵缓慢而僵硬的吱咯声，像是塑料之间，在用力的摩擦。这个粗粝的声音，干涩地摩擦着我和付成的神经。让我仿佛真的看到一只没有生命的人偶，站起身，一点一点爬上卧床，生硬的躺在付成的身边。

付成的嘴唇，看起来格外苍白。我们不约而同地紧紧抓住了彼此的手。那天，我和付成草草穿上衣服，一起去找那个帮他买人偶的朋友。

那个朋友叫马艾，是付成以前的旧同事。付成一见面就抓住他的衣领问:"你帮我买的人偶是从哪儿来的?"

马艾被付成凶悍的样子吓住了。他结结巴以地说:“你给的那些钱，哪够买真的。"他糊乱地摸出一张名片，塞给付成说:"我就在这儿买的，你自己去问吧。"

那张名片做的相当别致，古朴的木纹上，写着两个篆体字--“生偶”。

4

"生偶”是间藏在二手市场里小商铺，古棕色的木门，挂着檀木的门牌。付成看了看马艾给他的名片说:"应该就是这里了，咱们进去看看。”

小店里十分低矮促狭，墙壁上一排的木架上，摆放神色各异的人偶，她们暗淡，却不肮脏，寂静的坐在格子柜上。好像每一双眼睛都在注视着我和付成。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你们要买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柜台后面冒出来，吓了我和付成一跳。那是个戴着茶色玳瑁眼睛的老头儿。付成拉着我，壮着胆子说:“我有一个紫色长发，穿黑色蕾丝裙子的玩偶，是你这里卖的吧?"

老头儿微笑地点了点头。

付成迫切地追问:"她是从哪儿来的?"

老头儿怔了一下，说:“我这里每个人偶，都有她们自己的故事，只是，我怕你们不想听。"

付成紧张地攥了攥我的手说:"你说吧。

老头儿在柜台后面坐下来，说:“三年前，有个男人，他的女朋友出车祸死了。我用那个女人的衣服，做了一只人偶。直到七个月前，那个男人找到了新的女朋友，很巧啊，我的那只人偶就被买走了。

老头儿声音阴森森的，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我和付成的手心，都是一片湿凉。

我说:“这叫什么故事，没头没尾的。

老头儿说:“你不知道故事的头尾，但总有人知道。

突然，付成的身体变僵直起来，掌心传出一阵阵的颤抖。我小心地转头看他，发现莲卡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在付成的大衣里，从他衣领的缝隙间露出了头。她冰凉的脸颊，轻轻贴着付成的后颈，眼里的忧愁，仿佛是个等爱回归的小女人。

付成拼命甩下衣服。拉着我落荒而逃。我隐隐听见老头儿说:“唉，既然躲不过，又何必躲呢?"

5

我问:"你以前有女朋友吗?付成说:"没有。

我问:"我们把莲卡扔在人偶店，你不觉得可惜吗?"

付成说:"那么可怕的东西，留着干嘛?"

我问:“听说用死者生前的衣服做成的人偶叫生偶。它们能想尽办法找回曾经的爱人，你相信吗?"

付成说:“你整天看那些不靠谱的东西干什么呢?"

我问:"你还爱她，是吗?"付成说:“我只爱你。"

我相信，他又说谎了。男人的谎言真的逗，有时是因为他爱你，有时却因为他心虚。我想，他就是那个知道老头儿故事首尾的人吧。他是怕莲卡再回来吧，才会这样神色不宁。可是他却不知道。莲卡一直就住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有些事，不是有了新的，就能抹去旧的。有些感情，越是掩藏，越是藏进深处。就像那个老头儿说的，既然躲不过，又何必躲呢?

付成侧身躺在床上，很快起了鼾声。我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看镜子里的自己，这昂贵的黑色蕾丝和深紫色的头发像谁呢。

我轻轻梳着头发，不想说话。你的男朋友心里还有另一个影子吗？你知道她们现在在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