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笔·秋分】

中国琴史悠久，以古琴为例，其中流传至今的琴曲数不胜数。观其曲目可发现，其中以山水风光为题材的琴曲占据多数。如《高山，流水》、《阳关三叠》《潇湘水云》等多数名曲都是古代琴师在游历山水时有感而发写下来的。而说起中国的山水文化大抵可以想起古人诸多山水画，山水诗和山水散文，唯有山水音乐鲜为人知。英国音乐学家柯克在《音乐语言》一书中表示，音乐有表达情感的逻辑，文学有表达理性的逻辑。音乐与文学虽然有不同的表达方式，运用不同的材料，甚至有不同的表现目的，但它们在表达过程中都不曾离开过依附于整一性的逻辑关系。所以我就从中国古典山水文学的成型原因来一窥中国古代山水琴曲背后的文人情怀。

一、古代山水文学

在林雍中的《中国古代山水文学中的美学思想》一文中将中国古代山水文学的发展历程分为了三个阶段：“山水比德”、“山水畅神”和“山水道德化”。这三个阶段是以中国的文化历史发展脉络进行划分的，一一对应着春秋时期的儒家思想、魏晋时期的玄学，和唐朝之后的佛道结合思想。而曹萌的《文学的山水于山水的文学——路论中国古代山水文学的发展过程》一文中国则是从上古时期开始将古代山水文学的发展历程分为了：“文学中的山水”、“山水比道德”、“文学中的山水向山水文学嬗变”、“山水文学的独立”、“山水文学的繁荣”和“山水文学的回归”。无论是哪种分类法，都不难看出中国历史发展中社会背景和文化思想对“山水文学”的发展起的推动力。戚维熙的《古代山水文学发达的原因》一文中写到“……它们不仅以其自身所具的艺术价值赢得山水文学家的赞美，更是山水文学家借以缅怀古人，追慕遗风，驰骋文思，抒发情怀的胜境”、“……因此在写景怀古的山水作品中充满着‘江流古今愁，山雨兴亡泪’、‘暮来山水登临遍，览古愁今泪如霰’、的愁恨。这种感叹历史兴废的眼泪和悲愁，思想感情与天下国家之思是相通的。”这其中不难看出，山水文学所蕴含的“寄情于山水之间，相忘于江湖之上”的文人情怀。

二、古代山水琴曲

中国的古代表现山水意境的琴曲较之山水文学出现的时间要更早一些，《吕氏春秋》和《列子》等文献上都记载了伯牙和子期的故事。从很多文献上可以看出《高山，流水》一曲中取的自然山水之境，来表现文人志士的“志在太山”和“志在流水”之意，其借山水的意境来抒发胸中精神的手法和古代山水文学何其相似，所以在这里试将中国古代表现山水意境的琴曲归纳为“古代山水琴曲”。在张鹏飞的《论中国古典音乐“天认同构”艺术精神的文化情趣》一文则是提到中国古典音乐中受到“儒，道，佛”三种思想的影响，映射出不同时期的音乐家们对音乐的美学追求。其中儒家是强调“乐而不淫，衰而不伤”的中庸之道，肯定了音乐的社会生活作用，尤其是政治生活的价值，将音乐的“美”放在其次。而道家则是倡导“天人和合”的这种追求“大音希声”、“至乐无乐”的生命境界。庄子更是将自己融于自然，主张音乐源于自然且自然本身性情的自由抒发与生命体现。佛教文化却是为世人重新认识世界以及自身与社会的解放给以博大而深刻的启迪，追求的是一种“悟”的境界。从上述中可以发现，中国传统的文化思想与音乐美学思想是相通，不同时期的历史政治背景导致了不同的思想文化出现，从而影响了音乐美学思想的变化。如果将中国古代山水琴曲类比中国古代山水文学，那么也可将历史的思想文化的发展脉络作为研究山水琴曲的发展脉络的参考。从春秋战国时期的《高山，流水》开始，古人就开始将自己的精神意志寄托于山水之中。如果从山水琴曲的作用来进行分类，那么古代山水琴曲大致可分为三类：体现精神类，体现情感类和体现思考类。如果从体现人文价值的角度进行思考，那么也可将它分类为：体现自我，融于自我和回归自我。在体现自我的古代山水琴曲中为人耳熟能详的琴曲有：《高山，流水》，》、《梅花三弄》等，这些琴曲通过展现山水景色来表现自己与山水同样的品格，在这类作品中能够清晰的看见儒家思想中对人的品格和道德的“礼”的体现。而到了魏晋时期，山水琴曲中则有了人的情感，这时候的音乐家们致力于挣脱礼教的束缚，体现自我的情感，于是便有了《阳关三叠》、《渔樵问答》等这类描述自己或喜或悲的情感，和对自由生活的美好向往的琴曲。等到了宋代，琴曲的创作，更多的是一些清客在隐居名胜山水之时，借琴曲抒发自己对时势飘零的担忧，便有了《潇湘水云》、《吴江吟》这类含有一定沉思味道的琴曲。从《高山流水》的启发到《潇湘水云》到升华，可以看见古人在精神和音乐审美上的转变，这其中与当时的文化思想环境是息息相关的。

三、古代山水文学和琴曲

综上所述，中国古代山水文学和山水琴曲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既可以从山水文学的角度一探山水琴曲的发展，也可以从山水琴曲中发现与山水文学的共性。二者都是深受中国古代文化思想的影响，并且发展的脉络也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都由表及里，逐渐深化。由此可见，在古代，无论是文学还是音乐，人们的审美情趣都有着高度的统一，历史背景的影响，使文学和音乐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相通点。所以是否可以说，在某一个大环境下，文学和音乐之间互通有无，借此类彼或许可以给音乐研究带来一个大的视野。